“队长!不好了!”周新凯闯进曲重楼办公室的大门,神色焦急。 “又出什么事了?”曲重楼放下手中的笔,有些不满道。他向来不喜欢周新凯冒冒失失的性子,说了无数次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队长....徐闯,死了....”周新凯吐出这么一句话,他的手用力握着门把手。 曲重楼猛地站起身子,背后的椅子因为大力而撞翻在地:“你说什么?” “你快去看看吧队长,我们是真没有料到.....”还没等周新凯的话说完,曲重楼便快速穿上自己的外套,朝门口走去。 曲重楼看着眼前的情景,脚下像是被定住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牢房内,满目刺眼的猩红,血染满地,徐闯的尸体就那样直挺挺的呈现在众人面前,而他的身旁,还散落着一张白纸。曲重楼艰难的蹲下身子,指尖颤抖着拿起了那张纸,原本应该是遗书的纸张上,仅仅有一行苍劲的字迹。 ——只希望,不要将我的罪恶,带给执行枪决的人。 曲重楼将目光转向徐闯的尸体,徐闯仰面躺在座椅上,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他的脖子 上纵横交错着五六道深深的划痕,有些已经趋近于凝结,而有的还在不停地渗着鲜血。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指尖苍白,与滴落的血迹形成鲜明的对比。在他右手的地面上,滚落了一直水笔,那只水笔的笔尖已经扭曲变形,整只笔像是在血液中浸泡过一般,通红刺目。 曲重楼捏着那张染了血迹的‘遗书’,内心狠狠的颤抖着。徐闯,竟是用一只水笔,生生划断了自己的喉咙。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划得断自己的性命。究竟是怎样的绝望,才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亲手推向死亡。 他忍住眼里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快步走出房门,不愿意再看徐闯的尸体。他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他盯着手中的纸张,这行字的笔迹歪歪扭扭,却也不难看出苍劲的字体,这么一手好字,最后能写的,也就只有这一句话而已。 他竟是用这样一种方法妥协,向徐战南妥协。 来为徐闯送葬的人只有徐战南一个而已,曲重楼和白芷站在一旁,看着这个苍老的背影,沉默不语。 徐战南艰难的弯下腰,双目无神的盯着墓碑,又用手一遍遍的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停不下来,但又悄无声息。 “阿闯,你真的,就这么恨爸吗?” “阿闯,你是不是再用这种方法报复爸。” “阿闯,爸在想,这么多年来,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一直都错了....” 徐战南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但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不是不让你捐那些器官,我只是......我只是不忍你死了之后,还留不到一个全尸,死了之后还要遭那种折磨。” 白芷静静听着徐战南吐露自己的心声,曲重楼看不透白芷在想些什么,她的神色异常平静。而后,白芷朝前走去,在徐闯的墓碑前站定。 “徐先生,有些话,我本不想说,但我觉得你必须明白。”白芷开口道。 “人世间最大的慈悲,莫过于给他人救赎的机会。你认为他完整的死去,就是带走了所有的罪恶,可殊不知,这却让他把最后的挣扎和忏悔,都带到了墓里。” “他无时无刻不在向你妥协,这二十年来最后的反抗,最终还是妥协了。” 白芷将那封染着血迹的遗书拿出来,这封遗书曲重楼并没有给徐战南看过,因为怕对方心里受到什么刺激。可此刻,白芷却坦然得拿了出来。 “这是徐闯最后的遗书。” 徐战南颤抖的接过纸张,只是看了一眼,便捂住脸庞,忍不住开始啜泣。 “徐闯杀了人,他要接受惩罚,他的过错由自己去赎罪,他也做到了。”白芷顿了顿继续 道:“可你何尝不是在这二十年里,一点点谋杀了他。” 白芷最后的几句话,终是彻底击溃了徐战南守了一辈子的心理防线。所有的痛苦、悔意与自责,都在此刻化作一条紧紧扼住他喉咙的锁链,撕扯着,收紧着,以至于无法呼吸。 他双手紧紧握住墓碑,以至于指尖泛起没有一丝血色的青白。徐战南没有哭出声音,只是静静的流着泪,无声无息,一点点的,跪坐在了徐闯的墓前。此刻的徐战南,像是一直挣扎在绝望中的困兽,宽阔的肩膀却在逆着光的夕阳下无助的颤抖。 曲重楼将目光转向墓碑上徐闯的照片,那个大男孩笑的明艳,像是在朝墓碑前的人诉说这什么。此刻的徐闯好像忘记了所有的恨意,剩下的仅是往日时光中温暖的一面。那个笑容,很是动人。 胡珂站在向阳的宿舍楼下,心情无比复杂。前一天,她从一个女警官口里知道了很多令自己震惊不已的事实,其中包括了向阳和她在同一所大学,而且向阳为了她做出的一系列事情,成为了许佳蕊和郑谦泽死亡的隐秘。她认识的向阳,从来不会伤害别人,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心底总是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向阳,为了自己,变相的导致了两人的死亡。 向阳出了宿舍门就看到了在这里等候他的胡珂,他是没有料到胡珂会来找他的。可偏偏心里最重要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他有些紧张和怯弱。 “你...怎么会来找我。”向阳饶了饶头道。 “我有些话想问你,你陪我走走可以吗?”胡珂的表情有些严肃,这让向阳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是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你想问什么?” 胡珂双手交握,有些用力的攥着手指,沉默了片刻道:“昨天有人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胡珂深呼吸一口气。 “她告诉我,你一直有跟许佳蕊联系,是为了接近我。而且和她闹了矛盾,许佳蕊和郑谦泽可以说是你间接害死的。” 向阳停下了脚步,握紧拳头,他内心翻江倒海,可脸上却不能表露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胡珂见他停下,自己也在他面前站定,眼神直直得盯着对方。 “是谁这么说的。”向阳问道。 “一个叫白芷的女警察。” 果然是她,向阳握紧拳头,心中燃起一丝恨意。 “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胡珂追问,她看向阳的反应,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白芷没有骗自己,向阳真的做了这些事情。 “我.....”向阳很想坚决的否认,可当他看到胡珂的眼神之后,却怎么也说不出‘我没有’三个字。从小到大,他在胡珂面前都无所遁形,说不出一句谎话。 “都是真的,对不对。”胡珂看对方连辩解都没有辩解一句,突然间觉得心里很是委屈和自责。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两人的死,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我的本意不是那样的!胡珂....”向阳蹲下身子,用手掩面。 “再怎么说我们当初也是朋友,你来了A大可以主动联系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胡珂的声音有些抽噎,向阳见到对方如此反应,也是慌了神,他站起身子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对方,一只手搭在了胡珂的肩膀上。 “胡珂....我......” “别碰我!”胡珂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向阳的眼神有些惊恐畏惧。向阳的手僵在了空中,微微颤抖。 “白警官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包括徐闯的经历,你知道徐闯的生活有多难吗?你知道.......徐闯最后是怎么死的吗?你为什么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而毁掉三个人的人生!”胡珂激动道,她此刻看向阳就想看着一个怪物一样。 “我以前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你会很耐心的给我讲书本里的内容,很耐心的教我玩小游戏,对周围的人虽然冷冰冰可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思。”胡珂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你从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现在的你让我惧怕....” “别说了.....求求你......”向阳哀求道。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认识你,向阳。” 胡珂朝向阳说了这句话之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对方,而后转身跑掉了。向阳望着胡珂远去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深深袭来,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从心底升起,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地。 向阳哭嚎出声,此时的他像当初的徐闯一样,脑海中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断掉,不可抑制的绝望侵袭着他的心口。 生命里最黑暗时候的那抹阳光,终是熄灭了。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讲给胡珂听。” 曲重楼和白芷冷战了好几天,经历过拥抱事件之后。白芷不曾搭理他,曲重楼也不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白芷望了一眼曲重楼,神色里面已经不带有冷漠了,她淡然道。 “在你眼里向阳在这个案子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应该是最关键的人物吧,如果没有向阳,这三个人都不会死。” “可是我们能把他怎么办?” 曲重楼思索着白芷的话,她说的很有道理,警察的确不能对向阳做什么,毕竟对方没有触犯法律。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胡珂,在他心里胡珂是最重要的人,也是不可或缺的人。”白芷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胡珂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她对向阳会是个什么态度,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你....这算是变相的惩罚?”曲重楼哭笑不得,没曾想白芷也有这种小女生做法。 “说是惩罚对于向阳可能就太轻了吧,我认为如果不能让向阳体会一下徐闯的心情,他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 白芷勾起嘴角,笑容很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