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阙几乎是未等周凛走近,马上就自己从太子身上起来了。
那只被太子捏得皮毛凌散的扫尾子早就趁机仓皇溜了。
周凛满脸惊惶地走前来,扶起委顿在地脸色愈发苍白的太子殿下。
思阙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阵,方才她手心的触感,倒不是她想象中的摸到一排排骇人肋骨的触感,反倒是非常健硕硬邦的。
太子昌自幼身体孱弱,一日三顿都离不开药罐,在思阙的想象中,他的身子自当该是单薄羸弱,风一吹便能刮走的那种。
难道刚才是自己的感觉有误吗?
不过思阙很快释怀了,说不定是宫人担心这位行事乖张的太子平日里得罪人多,所以给张罗一些护甲之类的东西,刚才她摸到的也是冰冰凉凉的,大概是甲袍的硬质感吧。
周凛在扶起太子殿下时,心里想的可就不同了。
刚才楚质子摔下时没看到,但他这个位置分明看了个一清二楚啊。
太子殿下刚才在楚质子失足的那下,分明就已经伸手运起了气,却临到关头收了手,伪装成是自己站不稳被地上石头绊了一下,却恰恰赶在楚质子摔落前垫在她坠落的位置上。
周凛冷汗淋漓,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扶着太子,给太子殿下捋着气。
太子殿下抬眼望向思阙时的眼神晦暗不明,激烈地咳嗽一声后,就又悄无声色将浓烈的情感抑压住了。但却因为过分的抑压,使得他呛咳得一时岔住了气,提不上气来,浑身痉挛得厉害,眼泪都几乎咳了出来。
姒思阙自知闯祸,若然太子殿下就因为她而在此一命呜呼,别说齐王不肯放她了,就连她的王父王母,还有楚国上下都会受到牵连。
这锅太大了,她可担不起。
于是她慌张地靠前一步,代替周凛给太子昌捋着气,并让周凛赶紧去唤大医。
周凛赶忙应喏并急急往巷头停放车辇有侍从守候的方向走去。
太子昌忍着一腔泪,终于捋顺了气,虚脱地将头搁在了姒思阙瘦削的肩膀上,紧闭上眼后不动了。
思阙见状,吓得用指尖去探息,并且一面摇动他,一面拍着他苍白的俊脸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殿下,醒醒哪!”
思阙的手突然被一只大了她一半有多的大手紧攥住,触感冰凉而紧实,她愣了愣,然后,那个将头枕在她肩膀紧闭双目的太子突然沙沉着他那悦耳的声音说:
“楚地乃一荒芜落魄的战败国,有什么好回去的?你跟着孤,孤让你在齐地当个体面的臣属不好吗?”
思阙听太子这侮辱人的话,一下子就怒了,拍掉了太子的手想将他甩开,谁料太子突然睁开他那双淬有幽邃辰光的凤目,从她的肩膀抬起头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拉,就把人拉倒圈拢在自己身前。
太子的怀抱很冰凉,仿佛无时无刻都有寒气渗出一般,思阙不适地挪动身体,尽量不让自己过于靠近。
“太子殿下!既然您没事了,臣使前去叫周大人回来吧!”思阙有些恼太子的行举,又觉得今天的太子好像有些奇怪。
姬夷昌愣了一愣,得知自己做了什么后,如被热碳烫到一般立马撒开了手。
姒思阙趁机从他怀抱跟前走了出来,满脸幽怨地朝巷头走去。
此时暗伏在附近的一名女官,恰好将太子对公子阙的那一幕看在眼里了。
姬夷昌回到自个寝宫后,周凛立马就呼了十几个大医来给太子殿下看诊了。
太子殿下的宫室里忙忙碌碌的,大医们被拒于屏风后紧张而惶恐纷纷劝说起来,太子则侧身躺在殿室最里头的屏风画屏后的大床上,对外头的劝诫充耳不闻。
过了会儿,太子亲自将周凛召进来。
此时的周凛也早已急疯了,一进入那座恢宏气势磅礴的屏风后方,就噗通一声跪伏下来,哀求道:
“殿下,奴观您近日的情况是越发重了,不若您就让大医们再诊脉共商新的方子吧...”
姬夷昌仍旧安静地躺在床畔,敲了敲木栏,声音不轻不重道:
“让他们都退下,孤有话与你说。”
周凛将头抬起,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将寝宫后方一水儿的人全清了出去,关紧了殿门。
“殿下。”周凛恭谨地垂首倾听。
姬夷昌这时慢吞吞地坐正了身子,伸手朝床板的位置敲击了数下,随后,正对着床帏的那面彩绘獬廌麒麟的那面大墙突然向后倒了下来,一条狭窄的密道露了出来,有一个人影从密道走出,来到太子的跟前深深褔下了身子。
“参见太子殿下。”
“嗯。”姬夷昌随手敲了敲跟前的小案,示意他坐到小案后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