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思阙以公主的装扮出现在漳华台那几天,漳华台许多人的心里都被深深震动了。
一些时常偷闲过业巷听墙头佳公子吹埙的女官,很多因此沮丧得不得了,但又被这位重新更正了身份的公主别样的倾城色吸引,不时地躲在暗处打量起来。
思阙在华容宫外围宫阶下的木锦树下一连等待了数天,始终没能等来每日风雨不改辰时就要出来晒太阳的太子殿下。
起先思阙真的是怀里揣了数条彩帕,按阿紫所说的爬到偌高的树上去等,但后来她就径直搬了块大石头大咧咧坐树下边乘凉边等了。
阿紫那家伙煞费苦心千挑万选,才给她选了这么棵花开至极盛荚果渐结的花树,可要被辜负了。
谁让她选得是大乔木类的树,主干分明枝丫单薄,树上她压根无处置身,只能双手死死抱紧大树干,耗费气力的同时,还得顶着烈日暴晒,她可不要为取悦这么个病太子把自己晒褪一层皮!
思阙她热得冒汗,不停地用肘上的帔帛来扇风,她本来体热,夏天的时候就最怕到外头晃悠。因为每每晃完都会让她热汗淋漓,那会儿当质子要掩藏身份,热得浑身湿漉衣物紧贴那可怎么行啊。
宫门口守着的两个甲士见那美人又来坐在阶下的大石上扇风乘凉,不时用犀利的眼神瞪得他们心慌气短,便交头接耳了一阵,让其中一人进内,向太子殿下请示情况。
原来这几天,漳华台和姑苏台两宫台的人都在传,太子殿下病危连寝殿都不出了,大医们纷纷请辞害怕遭祸殃。
那位齐王宠妾戚姬的兄长吕侯近日也在暗暗焦心,不时派人给宫中的妹妹送东西,暗暗地嘱咐妹妹替吕家想好法子脱身。
戚姬自然懂得利害,但兄长不知道的是,表面上齐王虽是极尽宠爱她,对她各种各样的要求言出必行,但实际上,堂堂雄霸于几国之间的齐王又岂是她可以左右的?
说句好听的,他们吕氏一族之所以风光,并非靠得她的荣宠,而是老谋深算的齐王早就算好要把这份荣宠放在哪位姬妾身上了。
说难听一点便是,她戚姬不过是齐王用来对抗齐后牡丹夫人的棋子,是他用来平衡后宫掖庭乃至朝堂的工具而已。
便是戚姬年轻时候再蠢,现下追随齐王多年,也该看得出来了。
太子殿下是齐后牡丹夫人的儿子,其外公是凌霸于八国之上的强国晋国的国君,这些齐王都不得不防。
眼见着太子殿下的身体每况愈下,戚姬和吕侯心里头瑟瑟发抖。
傻子都能想得到,就算太子殿下当真不是他们所害,到时晋国和牡丹夫人会放过这次机会揪住他们吗?更何况,戚姬当年被自己的蠢害死了自己的小公子后,还曾诬陷过齐后,齐后这次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吕侯在府上等妹妹的人送回消息,等得坐立不安,有些不耐了。刚刚从侧门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奴婢,他便拽过奴婢的手,气急败坏道:
“夫人可有交代下来??”
谁知那奴婢抬起头,美艳的秋水剪瞳呈现在兄长眼前,吕侯愣了一愣,“妹妹,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戚姬这下是趁着齐王不在姑苏台,让信得过的奴侍假扮她,偷偷溜出来的。
吕侯意识到,若不是事关重大,妹妹断不能冒险亲自过来的,便立马将小室的所有门窗关严实了。
时间紧迫,戚姬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简明扼要道:
“阿兄,事到如今,要保住我吕氏一族,只能是兵行险着,走最后那一步了。”
吕侯心中一悸,“妹妹是说...”
戚姬知道这个兄长向来有胆子想,没胆子做,遂继续撺掇道:“阿兄,这些年来,在我的帮忙下,你手里的兵马也积攒了不少,只要找机会搬回临淄,我在里头内应外合,齐地不就是我兄妹俩的了吗?”
吕侯缄默了一会,脸有难色。
戚姬借机松开了襟口,散落一头青丝,眼眸含-情地跌撞进吕侯的怀里,被妹妹的风情鼓吹的吕侯一下子就瞳孔放大,紧紧攥握住戚姬不盈一握的腰姿。
“阿兄...”戚姬风.情.万.种地趴在吕侯肩膀吹气,添柴加薪道:“你真舍得那糟男人天天占着你妹妹的身子,压制着咱们吕氏一族?”
吕侯把鼻息凑在美人颈项使劲嗅着,终是色胆迷天下了决定。
华容宫外宫的朱漆宫门徐徐打开,里头有一顶肩辇步出,朝阶下大石块上晒得脂粉溶落的姒思阙而来。
若干时辰之前,太子姬夷昌听寺人周凛在寝卧外间禀报:
“殿下,您拒绝大王冲喜的旨意后,转头公子阙便遵照旨意换上了女装,现下在宫阶下等了不下数天了,现下天气正值酷暑,恐怕...”
“是正值酷暑吗?可孤怎地觉得...咳咳...觉得还好啊...”
周凛越前一步,替殿下将床畔的火炉挑旺了一些,艰难地擦了擦被热出来的汗道:
“殿下您体质冰寒兴许不知,现下的酷热,常人是无法在太阳底下久站,不然要中暑昏倒的。”
寝卧内一阵捶心敲肺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