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夷昌反应不过来,回首的那下,脸上那些对着旁人不满的可怕神色便叫思阙瞧进眼里了。
思阙愣了一愣,以为太子殿下是在对自己不满。
“呃...殿下,臣使是不是叨扰到殿下歇息了?那,臣使这就走...”思阙扶着床帏自己蜷起受伤膝盖的那条腿站起。
姬夷昌没想到自己让她误会,慌地想去解释,却发现话到了喉间却说不出口,欲追上前拉她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缩了回来,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姒思阙赤着一只足,身后落下深深浅浅的鞋印脚印,一瘸一拐地推开屏风来到外室,心里终究有那么一丝不甘心。都耗费了大功夫,来到这里,来到太子面前了,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
她极缓地走着,搁于胸前的双手死死的攥握着,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身后的太子不时将欲言又止的目光瞟出屏风外,目光随她的身影移,也是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挽留。
这时思阙看见方才被她留在小室门边的那个装着糕点的竹篓子。
她惊喜了一下,瘸腿跳着飞快地到门边提起竹篓子,然后高兴地回身,在看见身后太子也在看她时突然就收敛了一下脸上过于明显张扬的神色,清咳了两下沉稳道:
“呃,臣使本来见上回殿下挺喜欢吃臣使那里的楚夷花糕,所以特地指导着宫人做了一些带来,还并有别的小点,想给殿下您尝尝鲜的...”
姒思阙后半部分的那句“那臣使将点食留下来,殿下尝过若是喜欢,臣使以后常给您送”还未说完,屏风里头的姬夷昌突然就赶紧接过话道:“既然如此,那还不过来伺候孤用食?”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孤正好...咳咳咳...正好饿坏了...”姬夷昌咳了一阵矜持道。
姒思阙感觉自己好像又产生错觉了,太子殿下是不可能脸红的。
思阙意外地能被太子留下,感觉又离目标近了一步,遂事事小心谨慎,生怕好不容易才似乎拉近了那么一点儿的距离被自己弄砸,所以在伺候太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刻意徇烂一些。
思阙笑得嘴角有些抽筋,方觉自个的笑有点太假。
真奇怪,自个平常撩拨一众女官之时明明驾轻就熟得很,一次能将各种层面的表情由浅入深演绎得淋漓尽致,怎地今日到了太子面前却退步了。
她正纳闷着,一边揭开竹篓的盖子,端出里头的糕点时却发现里面的点食,早已在她拼命逃脱的时候摔得面目全非,各种不同颜色的糕点之间互相串色,圆的变成半圆,方的倒成圆的了,各色各样的馅料泄露,混淆着边角碎料撒了一篓子,看上去好不恶心。
这个模样的点心,大概连挨着业巷后方时常从宫墙狗洞钻进来的流浪狗阿旺,都不屑吃吧?
“......”
思阙看着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很难动手将这些奇形怪状、破碎不堪的点心,端到向来刁钻刻薄的太子面前。
姬夷昌在小案旁等了许久也没见她把糕点端上,转头过来看她,思阙吓得抿起笑赶紧把跟前的陶盘藏到了身后。
太子似乎对她别扭虚伪的笑容浑然不觉,还伸手去夺她身后的糕点:“怎的了?又不舍得给孤吃了?”
说完,他又以拳抵唇,前后剧烈震颤地咳嗽了一顿。
思阙忙去给太子抚背,一个不防备,身后那盘点心和竹篓子都被他夺了过来。
“啊!这...”
思阙刚要开口解释,脸色向来阴翳苍白的病太子已经启唇一把接一把地,将盘里破碎不堪的点心抓着仰头往嘴里撒。
在姒思阙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姬夷昌很快将满满一篓子的点心碎屑“清空”了。
吃完,他还要从怀里掏出巾帕优雅地擦拭嘴角,继而很快,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思阙在他那一阵激烈过一阵的咳嗽声中,双眉皱得死紧,她只得在心里极度不安地祈求着病太子吃过她的点心碎可别一命呜呼,然后她不禁又想:难不成黑心的太子知道自个尚剩一口气了,所以故意在临死前吃她的点心,好拉她垫尸?
就在她脑子里混乱一团之时,姬夷昌渐渐止歇下来,沙沉着嗓子道:“味道还可以,就是你手太笨,造型有点难看了...”
思阙眨了眨眼会意过来,所以...嗯?可她不是说了这是她指导宫人做,并不是她亲手做的了吗?
她不知道,身子靠着她,安静闭目养神的太子殿下此时,其实是在闭目藏起了眼眸间止不住的,快要洋溢出来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