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好光阴纵没太多一分钟又如何 会与你共同渡过都不枉过 疯恋多错误更多如果从新做过 我会说愿意为你提前做错 ——《追》 车子驶进清江水岸东门时贺明不无介怀的想,为什么有钱人都爱买那么多房子呢。 基金、商铺、合伙人入股、或者发展副业,甚至开个水果店花店或者火锅店都比买套房空着增收有益。 关键是,空房子难道不会让人产生一种类似形单影只的空旷与寂寥之感吗? 她反正买不起那么多房子,这种寂寥恐怕是她永远都无法亲历的一件事。 电梯升至十七楼,贺明在三号门前站住,她看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八点,犹豫着会不会毕霄现在还没起。需不需要再等等。 然后,啪嚓一声,门从里面开了。 醉成那个样子,现在已经醒了么?! 开门的人显然注意到贺明生动地面部表情,用恢复了一贯严谨与彬致的声色,情景再现地又一次安慰贺明道:“你到的不算晚,甚至还提前了一刻钟。”他退开身,示意她进屋。 “一日难再晨。早上起太晚会让人一天都满怀怠惰。我不习惯这种情绪基调。”伴随电子锁嘀一声落锁,他淡淡地解释着。 贺明没有应声,她把手里拎的她妈特地早起蒸的手工饺放到餐桌上又从挎包里拿出车钥匙一并放桌上。 她其实是有几分恐慌的。但更多的是沮丧。尤其是她妈信誓旦旦对她嘱咐着要把饺子再热热吃,凉的吃了不好,那表情就像是对自家人似的体恤,让贺明无力的很。 除了感谢他举手之劳对她所助益的事情外,她好像根本没有恰当的立场为人家做这些啊。 让她妈这么潜心记挂,自作主张,贺明实在是有些无力。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一眼也正用探寻的目光审视自己的毕霄。不禁在心底悲鸣一声,真是太他妈好看了,这男人。 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梳起,露出轮廓很好的额头,眉眼角角,精巧却不流于女气的挺拔鼻梁,薄唇微抿着仿佛在等她开口。最最让贺明难以消解的是,这人为什么今天穿了黑色衬衫呀。还故意把领口敞开,修长脖颈下的锁骨简直太容易让人遐想无限了好吗? 强迫自己回神似的摇了摇脑袋,贺明相当生刻的转移了视线,只说:“我妈说谢谢你。这饺子你随自己胃口吃吃看。” “嗯。”三米外直挺站着的人闻言低低地应。 “你的车我停好了。” “嗯。”还是淡淡地一声,不着情绪。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你确定,没什么事,要问我吗?”毕霄迈开步子踱到餐桌边坐下,从餐盒里直接用细长手指拎了一粒饺子,轻巧的喂进嘴里。看似散漫地举动仍旧透着几分威仪,窄面微扬,细目轻启着定定看住站着地贺明。 黑色绸面衬衫有着蛊惑人心地暗哑反光,让平日儒雅肃清地毕霄带上几分使人意外地狷肆羁嚣。明明淡笑着,却让人惶恐不安。 像进了迷幻阵,贺明在与他的目光审视下,被激怒般的眉眼一横。 “要问你的事”,她难得在休假的几个月以来正式又庄重的表现出了作为业务总监时才有的凌厉与机敏,“的确有那么一件。” 坐着的人见状满意一笑,点头示意她可以发问了。 “就当是我自作多情。”说话的时候,贺明脸上的却浮现出某种嘲弄的笑,“但种种迹象很难让人不觉得,你莫非,是在追我?”那笑,像是在自嘲,又似乎是在对自己的猜测报以一种荒谬至极的冷笑。 本来嘛。一般人,谁会煞费苦心教申辰算数啊,那不跟自己过不去嘛。他居然不厌其烦的暑假还帮他做辅导。间或捎上她游了一次科技馆享受特权。申辰可爱吗,并不,所以一定不是小孩的原因让他这么上心。 一般人会说‘我就喜欢长手长脚的阿凡达’嘛!一般人也不太可能有时间给她家拖地修电视吧!一般人能叫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姑且称得上同学的异性见自己奶奶?反正可以肯定的是,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有求必应的随时出现在她面前为她排忧解难的。 坐着的人闻声笑了。 不是含蓄文然的微笑,而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般的仰首而笑,很是放浪形骸的姿态。 仿佛这问题问得可笑至极,毫无水平。 “哈——”站着的贺明见状有些木讷的点点头,“那什么,看来,确实是我自作多情了哈。”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拢了拢肩上的挎包,慢慢后退了两三步。 餐桌前的人闻声蓦地止了笑。恢复不着情绪的清俊面孔,慢慢起身朝她走。本就尴尬的不行的贺明更加无所适从的后退。 “你觉得,我是在追你?” 他的声音依旧透着沉着冷静。某种即将昭示的类似庸人自扰的警醒让贺明蓦地一惊,于是连忙改口。 “不不不,是我误会了。”贺明慌着解释。“那个,没什么事我看我还是先走了吧。你…你继续吃…吃早餐。”语罢就迅疾往门口走。 身后毕霄紧随其上,亦步亦趋跟了她两步,在贺明就要伸手开门的档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她扯离门一定距离。 被拽着的人满面惊惶的抬头看着他,好像遭到剧烈的虐待般委屈又愤恨的扑棱着眼帘,要是有箭能从眼睛里发射,毕霄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毙命了。 “这才叫追。” 哈啊?! 两人僵持了许久,贺明才听到男人机械的吐出四个字。语气里尽是对顽劣学生难以□□似的忧愤与哀怨。 “追你,也得是你跑在前面我才有得追呐。” 他睨着低头不语的贺明,凌厉长目微敛着自顾自地说。。 “你这样,我顶多心无旁骛站那儿等着就好。用不着费那份心。” 被他捏着手腕的人闻声明显一愣,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你没自作多情,也没误会什么。你爸妈姐姐还有姐夫,包括你大外甥都知道我有意于你。只有你自己后知后觉,一无所知而已。” 怎么会?一无所知。 这可真是个庇护意味十足的措辞。 她要是真浑然不觉就不会在得知他是青年才俊的当场拒绝进他那大的让人触目惊心的别墅;她可能浑然不觉地给一个执意挽留她的陌生人亲自动手做早餐么;她有必要浑然不觉地去小时候都不愿去地科技馆看什么星象仪么。 所有的旁人所谓的当事人浑然不觉,她自己身处其中真的再清楚不过了。她只是不敢正视而已啊。 她真的不敢,不敢和这样的人比肩。一个称她作女强人的许亚升都让她声嘶力竭至此,她太能想见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的毕霄能把她驯化成何种凄凌的模样。 贺明抬头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泪眼朦胧到看不清面前的人是什么表情。 “干什么哭。”毕霄觉得莫名,他不过对她解释一番,说得也句句在理,字字以情。怎至于让她激动的哭了起来。 伸手轻抹了她的泪水,他听到她难以抑制的颤抖着说:“我害怕。非常害怕。” 她说的是真的。毕霄可以感受得到她轻颤的手臂无规律地抖动。急促的呼吸与啜泣声。像一头被咬伤的麋鹿努力吸入空气后,胸腔起伏,呼气时在空气中发出地悲鸣。 他能感受得到,却无法理解。她的情绪。 贺明不常自卑,不常菲薄自身。她坚韧的个性早在从镇上搬来城里,眼见了陌生的不屑眼神时就开始锤炼成型。日后的很多年里,她经历了跋扈,蛮横,巧言,漠然以及奋进等多个主个性时期。连高中单恋许亚升两年之久并把它在大学期间发展为实际有据的二人交往,也是她坚韧品行的重要组成部分。 所以她绝不是轻易否定自身,认为某件事注定会败北的。可现在—— “别怕。有我在,你不用怕。” 最让她惶恐不安的,正是他呀。 听闻自己被他中意,贺明真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有幸入了他的眼,悲的是难于入得他的心。或者即便入心,也无法恒久。 她确实害怕极了。像爱海的人,遇到了难以承受的惊涛海浪般,亡魂丧胆。 她鼓足勇气向他发了问又像经历凌迟般听他解答,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只用站在那里等着她跋涉千里就行了。他从一开始就想着跟她争夺主动权并大获全胜。 “你敢于开口问我是否爱你,既然有这种勇气,应当不必害怕其他呀。” 毕霄的声音里透着中肯与笃实,就像商家在达成交易前最后的承保条款一样。他清楚自己面前的不是轻易就能解甲撤防的那类人,因此才耗费这么长的时间精力让她主动来同他谈感情。 可看到她泪眼婆娑惊惧不安的面容,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是不是太过强势;他是不是应该用更温情的方式向她传达自己的所感所想;他又是不是真的能如自己所说的能够令她安心无忧。 但无论如何他认为此刻的情景正是他期待已久的,因为他看到她仰着恢复冷静的面庞对自己说着:“要是有一天你改变心意。请一定要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好吗?” 她知道自己并非适格对手,然而她更清楚自己无法置身此外,于是她只能孤卓的昂起头告诉他,自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却看到毕霄敛了细目,轻轻摇头作拒绝状,笑的无可奈何。像个遁世已久的高人不解世人驽钝。 他稍稍用力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将溢满胸腔的激喜与奋然,化为一声低低的叹息。 那叹息如此不甘又如此深重,但随之而来的低声呢喃,贺明清楚的听到了。 “不会有那样一天的。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有。”那声音,像是某个濒死的人以生命在起誓。 她可以探寻他不为人知的内里,但独独他的真心,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