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时,秀立明显觉察出了异样,大家都刻意地躲着他, 特别是几个平时喜欢偷懒,把活都塞给秀立做的那几个。 “李姐,这个月的耗材采购还有吗?没有的话,我就把目前的整理好给总监审批了。” “啊~没有了没有,剩下的我自己整理。你去帮别人吧。”李姐紧张地说。 秀立只好答应了句“哦”,然后来到老余身旁,“余叔,您要的车辆统计表和各费用的整理,我已经做好,请您审批。” “嗯,很不错!看来你已经掌握了,以后就不用做了,我本来就是想教你多学点东西。哈哈哈”最后那一长串笑声非常尴尬。 秀立只好挠挠头,应了句“哦。” “那张哥。。。”秀立还没把话说完。 “哥什么哥,我也就比你早入职三个月。你年龄实际比我大,我叫你哥才是。”说着,小张真的叫了声,“立哥!” “那拜托你把这份资料copy六份,十点左右放到会议室去,拜托了,感谢!” “谢什么?太见外了。”小张拍拍秀立的肩膀,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又将手收了回来。“我,我,我先印资料。” 个人行为的异常并没有什么,但一个群体的异常绝对说明大家对某件事的认知发生的变化,如果没有,那就说明当事人疯了。 秀立低头看了看黑屏的电脑中倒映的面孔,确认了眼神,空洞,冷漠,黯然无光,但一切正常。秀立其实早就明白其中所以然,只是装糊涂,过过戏瘾。 周一的上午总是过得飞快,还没注意到窗外的太阳刺穿窗帘,时钟的指针已过十二点。秀立的办公桌被塞在角落里,不开灯,分不清白天黑夜。每天认知中午这个节点,全靠肚子提醒,饿了,就表示到中午了。 今天倒没让肚子提醒,曲辰来请他一起吃午饭。不是相约,而是请客。秀立追问理由时,曲辰给了他一个邪邪的眨眼,表示,你懂的。秀立在她面前没有故意装傻,但却装出一副很欠扁的模样,大摇大摆,春风得意扬十里也比之不及。气的曲辰没忍住,跟在秀立背后,揪住他腰上的一块肉,用力一拧,痛的他马上变乖了。 但秀立也没忘了威胁她一下,“知道我的底细还敢这样。看来你不想好了。” 曲辰嘟嘟嘴,马上认错,“我不是要请你吃中饭,在巴结你了嘛。” “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整些社会上迂腐的手段,毒瘤!”秀立背起手来,一身浩然正气,党人口吻。 “是是是,领导教训的是。那晚上我再请您喝酒赔罪。”曲辰低着头,笑脸到。 “嗯!正好我也想好好和你谈谈心,教育教育你,更正你偏离革命思想路线的错误三观。” “不要脸!”曲辰咬着后槽牙吐露到。 “谁不要脸?”秀立走在前面,他没有听到,但潘麟不知何时从哪里冒了出来,听到了那句话,便如是问。 曲辰都没去理会来人是谁,便伸出手指,指向秀立。 “你现在才知道?!”从潘麟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她对曲辰的认知能力感到十分失望,对她后知后觉的社会阅历也无奈而无语。在她看来,秀立这样的人,认识他第一天就知道他是一个不择不扣的贱男。 但今时不同往日,人的身份标签会改变一个人在社会中的风评,秀立副总裁的身份被付名博曝光后,他的头上便多了一顶闪耀的王冠。即使他的人品一如既往,但大家对他的态度不得不切换出一个恭维的模式。 这种无奈在潘麟身上也是如此。她内心对秀立的鄙夷有增无减,但表面上的态度却恭谦很多。为了避免自己虚心假意地奉承,潘麟尽量在公司内少与秀立碰面,所有一直刻意地躲着他,刚才便是。 但有个人知道秀立的身份后,不但没躲着他,还亲自找上了门。秀立和曲辰走着走着,一个修长的倒影出现在眼前。秀立抬头看了看,因为来人背着阳光,面容有些模糊,但这并不妨碍秀立第一眼便看出那人是谁的判断,因为从站立的气势便知。 “辛总监好,您找我有事?”秀立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笑脸到。 “我没空和你耍把戏!”听辛子君这么一说,秀立只好直起腰板。 曲辰看情形不对,立马装作路过的样子,和辛子君点个头后便溜走了。 “这里说话不方便。”看来辛子君有要事要和秀立说。 “那去天台吧。谈不拢,你还能把我推下去。”秀立气语谈吐挺拔了,但耍嘴皮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戒不了。 辛子君来了公司这么久,还不知道屋顶上还有天台。那个在秀立口中的天台,其实就是阁楼上凸出来的一个小天台。秀立带着辛子君穿过杂物室,爬出窗户,然后旁边便有一个梯子,木制的,踩上去吱呀吱呀作响,吓得辛子君两手死死抓住两旁的扶手,梯子的尽头便是天台。 没想到天台别有洞天,种满了花草,还有一个帐篷,很有生活气息,仿佛某个流浪汉一直住在这边。辛子君带着这样的怀疑,仔细观察着。有火盆,有晾衣架,有个躺椅,都很新,没长半点霉斑。 “你不是有事找我嘛?”秀立看辛子君扫视着天台,似乎都忘了来意。 被秀立这么一说,辛子君立马醒了过来,“啃!”她整理一下情绪,调试一下音色。 “这里的确有人住,如果你想知道,晚上上来看看便知道。”秀立知道辛子君没这个胆子,倒不是说辛子君怕黑,但月黑之夜,踩着咯吱咯吱的木梯,来到一个不知道是谁居住的楼顶,想来没女生有此胆量,所有他故意说到。 “我想知道。。。”辛子君没工夫和他玩笑,更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在她看来都是特别幼稚与无聊的事,所以她直接切入正题,但刚开口就被秀立一个手势给阻止了。 “我的确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秀立侧对着辛子君,看着远处林立的高楼,“但我无权过问公司经营的事,这是付名博和我的约定。” “那话就简单了,我要见霍老。” “那话就困难了,我不能让你见霍老。” “为什么?” “因为你见了他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秀立看到辛子君完全接受不了这个回应,他接着说,“我知道你很优秀,这也是人事部向我推荐你时,我立马让他们挖你的理由。我也知道你很称职,对于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很不满,你的提案我都看过,很好!真的!但我们没办法去改变。确切地来说,我们不想去改变。” “理由?”辛子君不想和秀立打太极,她今天必须从秀立嘴里撬出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来。 “我们不是一家设计公司,是一家金融公司,上市是我们的目的。” “所以一直亏损也问题?” “当然,运营市场资本才是我们的目标,所以才会请你这位金融专业的精英来当总监。运营股市资本对你来说应该会更得心应手,对吧?” “再这么亏损下去,我想你们等不到上市。”辛子君从自己的专业角度给出了她的定论。 “钱的事你放心,那是我们的工作,你只要管理好公司正常的运营就好。公司会给你一个大展拳脚的舞台。” “希望你画的饼能填饱公司的肚子。” “面包会有的。相信我!公司马上就会进行IPO,到时你可没闲工夫和我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愿你能兑现今天所说的话,不然。。。” “没有不然!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肯定,你一定愿意相信付名博。” “我再给你三个月时间。” “一定!”秀立坚定的眼神和语气给辛子君暂时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辛子君转身离开,就在她刚下四五个楼梯,脑袋还露在天台水平线上时,秀立突然来了一句,“感谢你对公司的认真!”然后便带着微笑目送辛子君下楼而去。 当当当,敲门声。 “你还知道敲门?”付名博看开门进来的是秀立,放下手中的钢笔,朝他微笑到。 “在公司,你是领导。”秀立挂着满脸的恭维。 “说吧。” “辛子君找到我这了。” “她要是不满,随时可以走。”付名博听到辛子君这个名字,立马冷下脸来,看来对她为才傲物的态度很是反感。 “公司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了她。” “在我看来都可以没有。”付名博向秀立开了个玩笑。 “你得有个好帮手,不然我担心你吃不消。” “谢谢你的厚爱。”说着,付名博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他最近的面容其实很憔悴,明显一直都没睡好。 “昨晚几点睡的?”看到付名博那样,秀立关心一下这位学长。 “睡觉?对哦,我都忘了。”说着付名博便起身离开了座位,朝门外走去。秀立知道,他是要去天台帐篷里补个觉。当付名博路过他时,秀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或许就是他们俩之间最温情的关怀了吧。 工作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才不一会儿就到下班时间了。曲辰很准时地来到了秀立桌前。 “走吧!”她来兑现白天的玩笑,请秀立吃饭。 “嗯~,今天算了。我突然有事,改天我请你。” “好吧。”曲辰带着很不情愿的语气回到,但她也从秀立认真的眼神中明白,秀立是真的有事,便不再多做说辞,“那我先,走啦?” “嗯。辛苦!路上小心。” 曲辰和秀立摆手道别后,便转身走了。但她刚走出三四米,身后突然传来,“等下!” “怎么?后悔了?”曲辰很开心地,带着笑容问到。 “不是。有个事得摆脱你。” “哦~”曲辰很失望,“你说。” “路过公司前的便利店时,麻烦帮我把钱还给他们,就说前几天有个人忘了带钱,现在来还。” “啊?!“ “别多问,照做就行。” “好吧。”曲辰接下秀立递过来的11快8毛,然后补了一句,“我真走咯?” “嗯。”秀立如此回答后,便再没然后了。 “起床了。”秀立来到天台,钻进帐篷,看到付名博还裹在睡袋里呼呼大睡,本不想打扰,但手里的便当是热的,它可等不了。 “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付名博睁开半只眼,一只手抓着另一边的眉毛说到。 “吃完再睡。”说着,秀立把便当在付名博面前晃了晃,“你喜欢的咖喱。” 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喱香,付名博马上饿了。秀立把咖喱放在桌上,又从马夹袋中取出一杯热汤,还没打开,付名博就闻到一阵阵熟悉的味增香。 付名博以前很不喜欢日本料理,都太简单太乏味了,但现在对于重口味,多油腻的中华料理,他反而觉得,简单的挺好。这种挺好是基于两层含义,一是方便,不用花心思去思考吃什么。二是健康,不用给自己的胃增加负担。 便当的分量很小,付名博也是真的饿了,四五口就吃完了。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秀立对他的饭量当然很了解,所以特意多买了一份。看付名博盖上便当盖,他马上放下手中的味增汤,从马夹袋里又拿出一份,“知道你能吃。”秀立笑着说。 “我这么辛苦,还不管饱饭?”付名博说着,立马把便当夺了过去。 “我再帮你安排个助理吧,”看到付名博咬着勺子,明显意欲反驳,秀立马上补充到,“帮你分担工作,要是你倒了,公司怎么办?要顾全大局,为公司着想,这事就这么定了。” “可以啊。只要ta能呆得下去。”付名博一脸要给人好看的模样,明摆着不想要助理,同时也认定,没人能跟上他的工作节奏,愿意成为一位工作狂。 他们俩吃好饭已是晚上八点多,抬头远望,天空中见不到一颗星星,但上海的夜格外明亮,大厦中的灯都还在辛勤地加班。秀立下楼,泡了一杯茶,端了上来。 “看来你是不想让我睡了。” “当然!来,提个神。”说着便将杯子递给了付名博。 倚在栏杆旁,付名博喝了几口。夜风很是清爽,吹的人马上就精神了,“我听说。。。”付名博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看了看正远眺天际的秀立。 “什么?”秀立扭过头来,看了看付名博,示意他有话直说,不必拘泥。 “我听说malika出院了,你,不想去。。。?” “不想!”秀立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 “那可不一定。”付名博晃一晃杯中的茶水,一口喝完后,接着说,“你欠她的太多。” “我知道,所以不想欠她更多。” “哼哼哼。”付名博冷笑了几声,不知是何意欲,但他没再说什么了,而是拍了拍秀立的后背,然后便下楼去了,应该是去加班。 被丢下的秀立忽然觉得,天台有点冷 ,他搓了搓手臂后也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