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时,方雪雅姗姗而来,她见刘大守在书房外,便以为宋洗戈是与人在书房里谈事,她走近门外,刘大向她见了礼,她温婉一笑:“刘管家,王爷可是在与人谈事?” “回雪雅夫人,王爷确是有要事与人商谈,夫人可是有何事?” “哦,也没什么事,只是已是午时,我也是担心王爷太过专注公务忘了时辰,既是要事在身,那雪雅也不好打断,劳烦刘管家待王爷忙完了告诉他,我在房里为他备下了饭菜,等着他来。” 刘大恭敬地说:“夫人有心了,劳烦夫人先回房稍等,待王爷出来了,奴才定会向王爷转达。” “好,那就有劳刘管家了。” “夫人客气了,此乃奴才分内之事,奴才恭送夫人。” 雪雅自是老老实实回房等候,她屏退左右,面露深思,自安王上交兵权以来,她很少见到他与人关门议事,他有意做出一副无所求的闲王模样,平日里,也几乎不跟朝中大臣往来,就是他以前的那些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她也没见他们来府上过,今日明明也只有太子来过,那位神秘的客人又是谁呢? 她仔细回想着方才的情形,方才她在屋外与刘大说话之时,其实有分心去探听书房里的动静,但是书房里太安静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而且通常宋洗戈听到她在外面的话,再忙,至少也会跟她传个话,今日这般,却是不常见。 今日太子来府所为何事,她早已心知肚明,安王肯定也知道此番生辰宴定是不太平,他要做些部署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方才那书房里分明是无人的,而刘大又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莫非…… 心里有了猜测,只待证实,不过此事就不能由她来办了。 午时已过,宋洗戈姗姗来迟,他连连向埋怨他不顾身体的雪雅赔了罪,并许诺明日随她出门逛街,这才平息佳人怒火,饭后,两人在花园里散了步,宋洗戈还陪方雪雅去喂了她养在府中的鸽子,看着方雪雅笑着将鸽子放飞的模样,宋洗戈不由得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时光,那时的他一无所有,只能给雪雅捉些她喜欢的小动物,来博她一笑,这种简单的快乐,如今他终于找回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将雪雅拢入怀中,动容地说:“雪雅,你方才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的我们,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快乐。” 雪雅听了,也陷入了回忆之中,她方才的笑颜逐渐消散。 “是啊,那时候我最期待地时刻,便是等洗戈哥哥来找我,并猜这次你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洗戈哥哥总是能给我带来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可爱的小动物,这些东西,都是平时父亲不准我碰的,每次玩了之后,我们都会把他们藏起来,这是只属于我们俩的小秘密。” 听到他当年那些幼稚之举,宋洗戈也笑出了声:“是啊,那时的我什么好东西都拿不出手,你又什么都不缺,我想要讨你欢心,便只能想尽办法去弄些你平日里见不到的小玩意儿,才能逗你开心,如今,我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毛头了,雪雅,你放心,我定会给你这世间最好的。” 方雪雅听他这番肺腑之言,心中一阵绞痛,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眼泪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宋洗戈见她流泪,连忙伸手给她将眼泪都擦干净,语气小心地问她:“傻瓜,怎么哭了?” 方雪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说出来的话,还带着哭腔:“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洗戈哥哥,谢谢你,待我这样好。” 宋洗戈温柔一笑,他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头,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他低头在她的耳边甜蜜私语:“傻瓜,我是你夫君,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方雪雅不敢去看他此时眼中有多么深情,也不敢再去听他的语气有多么宠溺,她甚至不敢发出一个音节……她不敢让他知道,儿时旧梦对她而言,早已不是甜腻的糖,而是蚀骨的毒,她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方家大小姐,而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她早已,没有了幸福的资格…… 见雪雅心情低落,宋洗戈便提出带她去逛街,散散心,方雪雅没有拒绝,两人换了一身低调的着装,乘着马车离开了府上。 而一大早被破坏了心情的木微澜自然也没有委屈自己,她只要离开了王府,便觉得浑身松快,对她而言,那个王府就是她烦恼的源泉,只要离开了那儿,世界的面目就不再可憎。 她先去了一趟染香斋,沈之文的确是给了她一个惊喜,她没想到,她的那点小玩意儿,竟然能让他将染香斋发展到这等地步,这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见到她来,沈之文也很高兴,这段时间染香斋入账颇丰,作为一个员工,他自然还是想要让老板看到自己的工作成果。 木微澜此行本来就是为了来激励他,表扬他的,所以自然是没有吝啬言语上的鼓励,和行动上的表示,听到木微澜要给自己加薪的时候,沈之文一双凤眼顿露精光,他得意地朝一边老实站着当背景的许清淮使了个眼色,换来了对方中规中矩的礼貌微笑,他对此回以一个微妙的白眼,木微澜没有错过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好,她不知为何,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而澎湃的小情绪,那是一种微妙而难言的感觉…… 说起来这个许清淮是安王的人,今日听安王提起染香斋的事情,好像他并没有很了解,不知是他根本没有关注过这里的情况,还是这个许清淮没有向他透露太多,虽然眼下一切都很平和,但是保不准哪天,她和安王的关系就会决裂,到时候这个许清淮如何处理,还比较麻烦,想到这里,木微澜看着许清淮的眼神变得有些沉重,许清淮若有所感,他看向她,谦和地笑了笑,木微澜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两人随即错开了视线,沈之文却是没有错过两人之间的短暂对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因为加薪而产生的喜悦忽而减淡了不少,他看向身旁一脸若无其事地许清淮,对方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的模样让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虽然这个人很是讨厌,平日里也总是让他生气,但是,但是…… 眼见着气氛有些沉重,木微澜便先离开了,左右眼下大家都还可以相安无事的相处,她又何必为了未来的可能而让大家不愉快呢。 在她走后,沈之文情绪有些低落,许清淮看了看他微蹙的双眉,用他平日里最常用的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怎么了沈掌柜,加薪了还不高兴,是不是想要为兄亲自再为你庆贺一番啊?” 平日里总是喜欢跟他拌嘴的沈之文今日却没有如此,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故意装糊涂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气愤,心里深处隐隐还觉得有些委屈,他说不上来此刻他心中这股难言的情绪是为何,总之就是让他觉得很烦躁,他不理身后那喋喋不休之人,径直走进了他的专属厢房,许清淮紧随其后,却在刚要跨进门之前,被随之而关上的房门隔离在外。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他知道他的身份始终是隔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可有些事不是他能选择的,他们都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只能任由那握线之人操控,他们的感受,又有谁在乎呢…… 就在两人冷战期间,木微澜来到了香辣传奇,掌柜的早已悉知她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他亲自将她带到顶楼的包房:“夫人,您今日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钱如海今日可在?” “钱老板在呢,夫人可要叫钱老板过来?” “嗯,你叫他过来一下吧,我有点事跟他说。然后给我上个红锅,再按我以前的菜单给我上一份菜,我可是日日想着这顿呢!” 闻言,掌柜立马笑开了花:“唉,好咧,您稍等,马上就来!” 掌柜离开后,木微澜走到了她最喜欢待的摇椅前,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她在此处体会到的那种安宁,那日余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她心中,还有那个在她身后沉默无言的人……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木微澜闻声回首,钱如海那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门口,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两人相视无言,钱如海率先反应过来,他将房门关上,神色自然地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他拿起茶杯,稳步走到木微澜面前一步之遥,他将茶杯递向她:“今日天凉,夫人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木微澜笑着接过茶杯:“怀蔚,你总是这么贴心,谢谢你。” 钱如海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可是他知道,他必须克制,他和她的身份有如天壤之别,她也已是安王的妻子,即使她看起了过得并不开心,可是他也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区区商人之子,哪怕手中有钱财万贯,也不敢得罪那些权贵分毫。 就如此刻,他心爱的女子明明眼里满是脆弱,他却不能不管不顾地给她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