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百一十章 权力(2 / 2)人在大唐本想低调首页

是啊,大势的浪潮席卷而来了,拿什么抵挡?

得民心者得天下。

当一个人既拥有民心声望,又有不可匹敌的军事力量,那就是天命所归。

陛下此刻仿佛一个孤独的拯救者,再怎么左冲右突,再怎么奋力厮杀,都无法挽救崩塌的殿楼。

大周社稷疲惫绝望。

大周社稷苟延残喘。

最终,这个由女人缔造的王朝,很快就会力竭身亡。

朝殿弥漫着悲怆的气氛。

所有人都在哀伤绝望。

他们明明厌憎牝鸡司晨,他们明明希望复辟李唐,为什么大周即将崩塌,他们会感到难过愤怒?

一切都是张巨蟒!

这个罄竹难书的恶魔!

若有的选,龙椅上摆条狗,都比此獠好上百倍千倍!

这时。

阴森寡凉的声音响起。

“陛下,魏元忠还有二十万兵马驻守在潼关,朝廷继续招募兵马,一定能将篡权乱贼千刀万剐!”

群臣望向帝国太子,盯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储君。

只见武三思瘦成皮包骨,颧骨眉骨凸起,脸上还有丑陋的灰斑,说话时眼球凸起煞是恐怖。

究竟是多么绝望,才会将一个人折磨成这幅模样?

群臣竟有些心疼,武三思经受过人世间的所有苦难,恐怕是世界上最悲催的人物了。

这番话回荡在朝殿,可连东宫属官都保持缄默。

真以为百姓愚蠢不堪,如今这个形势,朝廷还能招募到兵马?

朝廷不上称还值千斤,一上称就让天下看清楚内在只有四两。

联军入侵中原,魏元忠率领二十多万兵马,被吐蕃打得节节败退,要不是唐休璟支援,恐怕连陇右都要丢失!

那边张巨蟒十二万兵马,屠灭了整个西域联军八十多万!

这是什么差距?

天壤之别!

朝廷已经没有资格从实力地位同此獠对话了。

如果潼关兵马也倒戈变节,那朝廷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下,到时候史书给如何记载?

张巨蟒不费一兵一卒入主神都?

“王孝节,唐休璟无节无耻、见风使舵、随波逐流的千古罪人!”

有大臣义愤填膺,声音格外嘹亮。

闻言,群臣也是难以自抑,心中将王唐二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这两人宜将剩勇追穷寇,为了置身之外,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啊!

一个带人打到南方丛林,一个直接打进西边高原,反正离中原是越来越远了。

倘若带着兵马包抄张巨蟒,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现在这样搞,就是让大周社稷彻底绝望。

“陛下,为今之计,唯有迁都!”

门阀望族的领袖,宰相崔玄暐终于开口说话了。

老调重弹,迁都,放弃北方。

此言落下,群臣纷纷附和。

一向儒雅的崔玄暐,神色晦暗阴沉,细细观察,能看到眼底的恐惧。

灭顶之灾!

门阀望族即将步入陇西李氏的后尘!

千年传承毁于一旦,这种恐惧几乎让他窒息。

世族最厌恶这个老妇人,就是她在拼命压榨世族的生存空间,扶持天下寒门黎庶。

原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于大周灭亡一事,世族乐见其成,甚至会推波助澜。

可有时候,敌人的敌人,是更凶残的敌人!

张巨蟒啊!

相较而言,这个冷血的老妇人看起来那般慈眉善目。

此獠登顶中原之巅,会怎么对付门阀望族?

削弱拥有紧密血缘关系的世家大族,让官僚集团扁平化,散沙化?

不可能!

张巨蟒一定是选择消灭!

从根子上斩断,毫不留情!

念及于此,崔玄暐愈发胆寒,大声喝道:

“迁都!”

语气近乎于下最后通牒!

群臣稍稍怔住,很快反应过来,崔相这是狗急跳墙了。

没办法,其余世族或许还有生存的转机,但博陵崔氏,能活一个男丁,就算张巨蟒仁慈了。

“陛下,迁都吧!”

“立刻迁都!”

越来越多世族官员站了出来,他们都怕了,太害怕了!

将政权转移到南方,一方面能凭借地势抗衡张巨蟒,一方面能赢得时间练兵。

最重要,让灭亡的速度慢一些。

拖下去,就是希望。

首相狄仁杰满头银丝,愈发衰老,他闭目应对朝殿逼宫之势,缓缓道:

“长江对抗北方时是天堑,但假如北方军队先占蜀中,自上游而来,顺江而下,那就是长驱直入之势,势如破竹了。”

不长的一段话,却耗费了很长时间。

群臣无言,谁都清楚迁都很难挽救败局,可难道就在神都等着屠刀落下?

“难道狄公也打算身仕贰朝?”崔玄暐冷眼盯着他。

狄仁杰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他转头看着御座,低声道:

“陛下,老臣不赞成迁都。”

他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为女皇和苍生社稷着想。

一旦迁都,大周就成了流亡朝廷,陛下就成了流亡皇帝!

后世史书记载,原本一个大一统王朝,就会成为一个偏居一隅的小国。

这极大影响了陛下在后世的地位,身上女子的传奇色彩也将大打折扣。

对于中原而言,兵灾苦的永远是百姓,以长江为边界对峙,这片最为富饶的大地,将会被战火涂炭!

武则天看了眼狄仁杰,还是没说话。

涉及到社稷存亡的迁都,换以往绝对会唇枪舌战,可现在喧嚣了一会,朝殿又陷入沉寂。

世族官员慢慢退回班列。

陛下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该执行还是要执行。

直白点,现在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失去权力傍身,她仅仅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武三思脸庞依旧阴沉,他的目光突然锁定一个美鬓紫袍,冷声道:

“孔贤首,你应该发文昭告天下,举国之力诛杀张巨蟒这个乱臣贼子!”

哗!

满朝哗然!

群臣齐刷刷将目光看向孔志亮,这个先圣孔子的三十四代孙,儒家贤首。

孔志亮地位崇高,一向清心寡欲,从不争权夺利,此刻被所有人都注视,略有些局促惶恐。

他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悲呼道:

“张巨蟒,举头三尺有神明,要有敬畏之心!”

群臣愕然。

你说给我们听有什么用?

难不成张巨蟒有顺风耳?

“孔贤,立刻发文传告天下。”

崔玄暐表情严肃,口吻十分强硬。

“不错,必须让天下儒家学子联合起来!”

“儒家在上,谁敢不尽力剿灭反贼?”

大臣们纷纷附和。

这招可以瓦解张巨蟒的声望,一旦孔志亮表明态度,那些投降的墙头草必须好好斟酌一下。

随着舆论迭起,张巨蟒保卫中原积累的声望也会慢慢削弱。

御座上,武则天涣散的目光逐渐有了光彩,紧紧盯着这个孔家族长。

孔志亮咽下喉间苦涩,心中哀叹一声。

要是发文传告天下,岂不是直接得罪张巨蟒,再者说此举无济于事,能对此獠挺进的步伐起多少阻碍作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臣期待的目光渐渐变得疑惑。

按理说,儒家发展到现在,已经融合了道家的政治思想,形成了——

内圣外王。

而唐太宗完美诠释了这一点,对内虚心纳谏,对外强硬,简直就是儒家心中的帝王楷模,所以笔杆子们将他抬到无以复加的地位。

可张巨蟒呢?

有别于“以霸王道杂之”,此獠对内冷血强硬,以暴力书写规则,以暴力作为直接的审判手段。

对外更是残忍,玉门关外八十多万具白骨很好印证了这一点,毫无人道!

此獠完全不符合儒家治国的理念,儒家贤首应该以命抵制!

狄仁杰微微摇头,儒家又打算改换门庭了。

逐渐许多大臣反应过来,孔子都传了三十四代,朝代更迭、社稷易主,孔家依旧长盛不衰,不会因改朝换代受到冲击。

每代都享誉天下,荣华富贵,是何缘由?

投降轻车熟路啊!

孔志亮沉默了很久,也豁出去了,郎声道:

“陛下,臣鲜闻百姓对中山王恶语相加,甚至还有不少赞颂中山王的歌谣。”

一瞬间,武则天眼中的光熄灭了。

群臣失望地闭上眼睛,无力感如同绳索一样缚住了全身。

得了,孔家都准备倒戈了。

当着满朝的面,说出这番言辞露骨的话,这就是打算迎接新君了。

孔志亮老脸微臊,低着头不敢看人。

对于儒道孔家而言,延续道统最为重要。

武三思瘦骨嶙峋的脸庞都扭曲了,情绪彻底失控,直接嘶吼道: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枉活六十有五,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扛着孔子招牌享福,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嚯!

孔志亮脸色涨红,异常难堪地指着武三思。

“退朝。”

这时御座上却传来了冷漠的两个字,宫婢簇拥着武则天离去。

望着陛下萧瑟苍老的背影,孔志亮内心有一丝惭愧。

唉,一切都是陛下您自吞苦果啊!

以为能凭借手腕驯养张巨蟒这头野兽。

您高估了自己。

也低估了张巨蟒。

朝堂大臣慢慢挪动脚步,有的靠向崔元综,而崔玄暐等人,毫无忌讳地走向武三思。

避免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必须迁都,立刻马上!

不惜一切!

……

宫苑万籁俱寂,上官婉儿眯缝着美眸,盯着眼前形似鬼魂的人物。

“太子殿下,找我何事?”她轻轻迭放书案的卷宗,声音不平不淡。

武三思目光沉凝,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压低声音道:

“上官待诏,社稷一旦灭亡,你将失去权势!”

“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落发出家,弄不好还会被清算,或许你能凭借美色伺候张巨蟒,沦为此獠掌心的玩物!”

武三思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转圜。

上官婉儿弯了弯黛眉,觉得有些好笑,她不动声色问:

“所以呢?”

武三思表情僵住,这么简单的暗示,聪明决定的贱人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放缓语调: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上官待诏也该寻觅新的权势之路了。”

“咱们以前有芥蒂理应摒弃,同心协力匡扶我大周社稷才是首要之务。”

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容貌精致的女人。

上官婉儿淡淡笑了笑,柔声道:

“殿下请回吧,我要去甘露殿处理政务了。”

闻言,武三思满脸怒火,几乎再次陷入失控。

他强忍着暴怒,冷笑道:

“你作为陛下亲信,孤倒要看看你会是什么凄惨的下场。”

说完一脸森然的离开。

上官婉儿掩嘴一笑,觉得有趣。

不过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就消散了。

武三思找上她,定是打着联合的意图。

局势糜烂,但皇城禁军还没溃散,仍然拧成一股绳。

武三思集团这是打算政变兵谏,迫不及待当皇帝,而后下诏迁都据长江而守。

念及于此,她没有犹豫,迅速前往甘露殿,将猜测告诉陛下,严加防备。

可当她刚离开宫苑,就有内侍步履匆忙前来传禀:

“上官待诏,陛下移驾邙山。”

上官婉儿怔住,邙山?

这个时候,陛下去找殿下了?

……

两天后。

铺满落叶的殿门口,武则天屏退身边随从,走进空旷的殿楼。

距离上次见太平,已经快两年了,期间从没问询过她的近况。

胡虏联军入侵中原让她焦头烂额,她哪有精力再关心一个离心的女儿。

走进花园,武则天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体态丰腴,眉目妩媚,双眉之间一点鹅黄钿的女人站在游廊处。

“俗话说心宽体胖,你倒是更丰腴艳丽了。”

武则天打量了她两眼,语气淡淡道。

太平抿着嘴,福了福礼:

“参见母皇。”

“母皇?”武则天冷笑一声:

“蛰伏这么久,不装疯卖傻了?特意让朕一定要来,是打算讥讽朕丢了江山么?”

顿了顿,她自嘲,“也是,王朝轰然崩塌,是挺可悲的。”

说完这句话,武则天头晕目眩,她蹲下身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害怕。

还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不,与其说是无力,不如说是绝望,那种无论如何都能看到结果的绝望。

她的江山,快亡了。

没有任何奇迹可以挽救。

“令月你自求多福吧,朕再没能力护佑你了,他会不会宽恕你,朕不知道……”

正说着。

陡然。

“娘…”

口齿不清的伢语传来,游廊转角处一个宫婢抱着一个孩童。

孩童约莫一岁多,小辫儿朝天翘着,眼睛清澈得仿佛一对水晶棋子。

他挣脱宫婢的怀抱,跑向太平,途中还摔了一跤,委屈巴巴看着母亲。

花园刹那变得好安静,仿佛只剩心跳的声音。

娘!

轰!!!

犹如一道九天惊雷,武则天面色剧变,骇然到了极致。

平生第一次,她如此失态!

“娘”这个字简直无法用震撼来形容!

“他……他是……”

武则天脚步踉跄,声音颤抖。

话落,仿佛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沉稳,一个急促。

武则天满脸是汗,死死盯着骨碌眼睛的纯真孩童。

这薄唇,这鼻子,太像了!

简直一个莫子刻出来的!

“他的孩子。”

太平表情恬静,轻启朱唇。

轰!

轰!

武则天大脑一片空白,她骤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孩童抱起,竟直接掀开孩童的小红裳。

“嗷嗷嗷——”李正眼睛蓄泪,立刻放声大哭。

武则天情绪彻底把持不住,将他搂紧怀里,颤声道:

“乖,乖孙儿,朕是你外祖母。”

她激动到难以复加!

濒临绝境,漫长黑暗中,老天爷终于不再偏爱张巨蟒,也给她亮起了曙光。

这看到这个孩子的前一刻,她就已经生存死志,亲手缔造的王朝灭亡,她的生命再无任何意义。

可现在。

“哈哈哈哈哈,张巨蟒,他是你机关算尽的例外!”

武则天双眼通红,骤然放声大笑。

这番神经病举动,着实吓坏了李正,李正哭腔更大了!

“正儿别哭,娘抱抱。”太平笑着将他抱起,然后接给身边的宫婢。

她使了个眼色,宫婢便将李正抱走。

武则天目光念念不舍,直到宫婢消失在转角处,她才轻叹道:

“又一个张巨蟒。”

不过这次,她的语气不再颓唐,不再死气沉沉。

“你装疯躲进邙山,就为了生下他?怎么怀孕的?”武则天接着问。

太平没有接话,沉默很久,盯着面前的老人:

“母皇,儿臣要登基做皇帝。”

武则天审视太平很久,眼角的皱纹舒展了些许:

“明天,朕就禅让,你改姓武,朕的孙儿叫正儿,那就是武正。”

太平表情看似沉静却早已熊熊燃烧,抑制不住的权欲喷冒而出。

从意外怀孕那一刻,她就在赌,赌这是个男孩。

两年多时间,她就待在森山宫殿,孕期间的折磨,临盆的痛苦,她默默承受。

她被当做疯子,她被世人遗忘。

一切为了权力!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这是一条充满烈焰和坚冰的王者之路!

她做到了!

武则天伸出手,细细摩挲着太平的脸庞。

有时候,命运真的开玩笑。

要换做以前,她绝不容许这个孩子存在。

可现在,这个孩子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此生唯一的念想,就是武周王朝延续下去,由自己的血脉传承江山。

一代又一代,武周江山永垂不朽。

没有这个孩子,那就是一世而亡,没人能挡住张巨蟒的步伐。

但他的儿子可以。

太平反握住武则天的手心,用极为忐忑的语调问:

“母皇,他容许我登基么?”

武则天眯着眼,轻笑道:

“他许不许不重要,他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明天,朕就会宣布这个孩子的存在,你登基后,立刻拟武正为储君。”

“新君初立,便将张巨蟒的亲信嫡系提拔到该有的位置上。”

顿了顿,武则天陡然变幻语调:

“武令月,你要接受此獠成为幕后掌控者的事实,你这个皇帝就是提线木偶。”

太平“嗯”了一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只要满足张巨蟒手下的利益,便再没多少人愿意给他篡位。”

“图什么呢?父子、夫妻之争,再傻的人都不会参与其中。”

“况且张巨蟒不敢走出这一步,一旦此獠想做皇帝,你该怎么做?”

武则天看着太平。

太平犹豫半晌,鼓胀胀的胸脯微微起伏。

“呵…”武则天短促的呵笑,冷声道:

“记住,绝不允许此獠接近正儿,不管在哪里,你都要与正儿寸步不离。”

“此獠意图触碰龙椅,你便以自己和正儿的性命相要挟。”

话音落下,太平遍体生寒。

而武则天很平静道:

“明天过后,天下都知道你跟张巨蟒的关系。”

“你觉得张巨蟒敢背负弑君、杀妻,杀子这三个污点么?”

太平竭力遏制恐惧的情绪,哑声道:

“母皇,倘若儿臣不甘心做傀儡呢?”

画面戛然而止。

武则天脸色沉了下来,严厉警告道:

“玩火自焚,朕的江山要是葬送在你手上,朕在阴曹地府都要打杀你!”

这一刻,太平忽然意识到什么。

是啊,在母皇眼里,自己怎么样根本不重要,唯一的作用就是延续武周江山。

自己登基,便可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说难听点,就是好好将正儿抚养长大,再将江山交到他手上。

就算完成任务了。

所谓言出法随的权欲快感,能体验到多少?

“怎么?不想要至尊之位?”武则天盯着她。

太平沉默,而后摇头。

至高权力,一句话就决定别人的生死,别人的命运完全在掌控之中,可以轻而易举的主宰一个人或一个家族的命运。

坐在舆图面前,用手指那么轻轻的比划几下,庞大的帝国机器就会开始运作,数十万的民夫就会开始大兴土木,用不了多久一个崭新的宫殿就会出现在面前。

只要她愿意,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谁会不想要权力?

她相信困在牢笼里的权力只是暂时的,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制服张巨蟒。

“你跟薛绍的几个孩子,朕今晚就让他们自缢。”

武则天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

刹那间,太平如遭雷击。

耳边轰隆隆作响,娇躯颤栗不止,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残酷的一句话。

“不行!”

她尖利地咆哮,目光像是淬了剧毒。

那是她的亲身骨肉啊!

“必须死。”

武则天表情毫无波动,淡淡道:

“谁都有野心,街边的乞丐也是一样,他们希望同样摆脱贫困,住上的精美宅子。”

“朕的几个外孙万一被投机者怂恿,对正儿就是威胁,以张巨蟒的心机,绝对要以此为突破口,掀翻你的皇位。”

“武周江山不能经此獠之手。”

太平像是发疯的母狮子,狞着脸怒道:

“我早就打算了,让崇训他们去岭南,远离中原,此生不再踏入……”

武则天很冷漠地截住她的话:

“必须死!”

瞬间,太平怔怔望着她,脸色褪成苍白,再从苍白败成死灰,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

武则天垂着眼,轻叹道:

“令月,所谓云端,跃下,便也深渊万里。”

“用理智拨开爱的迷雾,是伤痛,也是荣耀。”

太平眼睛通红,泪水缓缓流淌,就像大海撞击岩石经历撕心裂肺的痛楚后产生的朵朵浪花。

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我不做皇帝,别杀了我的孩子,母皇,求求你。”

说着竟噗通跪倒在地。

武则天面无表情,冷漠道:

“你不当皇帝也得当。”

太平面色凄然,指甲嵌刻进手心,直到渗出丝丝血液。

剧烈的痛楚依旧无法转移内心的悲痛绝望。

一个母亲,怎么能对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下杀手。

她永远都做不到。

“母皇,他们也是你的外孙啊。”太平语带哭腔。

武则天眼睛酸涩,强硬冷漠终于再难伪装,哽咽道:

“朕不仅杀了外孙,还要杀了显儿旦儿他们,还要杀了武家所有族人。”

说着,她仰起头,红着眼咆哮道:

“用鲜血浇灌野心,用白骨铺平道路。”

“这就是你爱的权力,这就是朕割舍不了的权力!”

太平失魂落魄。

武则天发疯似的怒吼,像是发泄心中积累的怨气:

“就因为我们是女人!!!”

“朕十四岁进宫,便开始觊觎权力,五十二年!”

“朕足足花了五十二年啊,付出了一切心血,日日夜夜活在算计之中,才得以执掌梦寐以求的帝权。”

“朕用五十二岁的时间,告诉炎黄苍生,女人也能将世人踩在脚下!”

沙哑的声音回荡不休,武则天兴许有些疲倦了,她转头注视着太平:

“令月,娘这一生,太难了。”

“娘活得很累很苦,但再给娘一次机会,娘还会重走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