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坐在阶下案几后,看出嬴政仍不愿对韩非定罪,虽有心让韩非死,却不敢出言过分诋毁韩非。
若是让嬴政看出他的心思,那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说不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为今之计,只有等,等明日开审。
只要由赵高主审,保证让韩非有口难辨,到时候如果死在刑讯途中,那最好不过,如果没死,他还有后手。
过了半响,嬴政不禁叹了口气:“难道是天意让寡人不能得此良才?”
李斯小心翼翼道:“大王,臣与韩非乃昔日同窗,对他的过往也有些了解,他性情忠耿,曾屡次进谏韩王,皆无功而返,由此可见,他对韩国抱有赤诚之心,来秦行间也情有可原。”
嬴政点头同意了韩非的说法,颇有感触的道:“像这样的臣子确实少见,他这次行间,对我大秦也没有什么危害,所以寡人一直不忍降罪他。”
说到这,忽又对韩王安嗤之以鼻:“寡人每次派人行间,无一不是才思敏捷,口齿伶俐之辈,他居然让韩先生来我大秦行间,着实可恶!”
李斯心知嬴政对韩非还没死心,于是故作忧心的道:“大王,有些话,下臣说出来,恐有失同窗之谊,如果不说出来,却又有违君臣之道,不知如何是好……”
嬴政目光淡淡的扫了李斯一眼,反问道:“爱卿觉得该如何?”
“我李斯只忠于大王,其他都不重要!”李斯蓦然目光坚定的道。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静静等待下文。
李斯深吸一口气,道:“韩非是韩国公子,忠于韩国,如果大王要灭韩,韩非只会为韩而不为秦。除非大王愿为了韩非,放弃韩国,否则难以收服韩非。
一个人即便再有才学,但不能为大王所用,也是徒劳,所以臣觉得应以严刑惩治韩非,以儆效尤!”
嬴政皱了皱眉,沉吟道:“爱卿所言有理,寡人会考虑的,你先退下吧。”
“唯。”
李斯恭敬应了一声,退出了蕲年宫。
等李斯走后,嬴政便朝身边的忠吩咐道:“去把赵高叫来,寡人有事要问他。”
忠应诺而出。
咸阳大牢。
李斯从王宫回到府中,总觉得不对劲,深感韩非之事,拖得越久,对韩非越有利。
于是连夜赶往咸阳大牢,探视韩非。
此时的韩非惊惧交加,他知道自己明日便会受审了。
想到赵高的刑名手段,看到监牢内阴森森的刑具,不由瑟瑟发抖,紧紧握住手中的小黑瓶。
就在这时,李斯来到监牢门外,一声长叹:“非兄,小弟无能,有负所托啊。”
韩非原本就紧张得要死,忽听李斯长叹,更是万念俱灰,颤抖着声音道:“贤,贤弟,何出此此言?”
李斯跨进牢门,拍了拍韩非的肩膀,眼中含着泪花,道:“非兄,刚才小弟去向大王请求饶你罪责,没想到大王对韩兄怨念颇深,不仅斥责小弟,还让赵高明日对你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什,什么!?”韩非吓得身子一软,口中喃喃自语:“极,极刑”
嘭!
李斯抹了抹眼泪,用力捶打案几,怒道:“天不生我韩非兄,大秦万古如长夜!”
此话一出,韩非心头剧震,后来李斯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等李斯走后,他缓缓拿出黑色小瓶,一口将断肠散吞了个干净。
并没走远的李斯,站在角落里,怔怔的看着韩非吞药,倒地,两行热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非兄,小弟对不起你,一路走好。”
李斯呢喃了一句,挥袖擦干眼泪,便转身离开了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