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无夜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觉得玉仙山的台阶如此多,九千级台阶蜿蜒而上,从山脚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山顶。 他本该在一个月前就回到玉虚门,但从三劫界回来的途中出了一点意外,那一天他恰好修为处在最低谷,简直就是和没修炼过的人一样,他遇到一伙山贼打劫,为了活命他滚落悬崖,在山谷躺了七天才醒,之后又花了将近一个月才把修为从新练到第四级,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回玉虚门。 他一步一个台阶在月色下不急不缓地走着,伴随他的是他自己的影子。山林很静,山道上每隔百余米有一盏长明灯,一切就和他两年前离开时一样。 守山的弟子早已歇息,山门紧闭,不过这拦不住寒无夜,从他入玉虚门的第一天起他就没好好从山门走过。玉仙山有多少阡陌小径可以上山他一清二楚。 走了一个时辰后他来到玉虚观的后门。 这是师父北石道人平时修炼的一间小屋。师父有专门居住的寝室但他夜里最喜欢待的却是这间毫不起眼的小屋,这也是北石道人成为入室弟子时为了照顾师祖时的一间小屋。 今夜,这里一片黯淡,窗棱上积满灰尘,屋内黑灯瞎火。寒无夜伸手推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寒无夜走进去,随手点燃靠门的一盏油灯。橘色的灯光洒满小屋,寒无夜轻声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室内只有一张床,一张小矮桌和一个圆凳,床榻上有一个用玉米皮编制的蒲团,边缘有些磨损。 以往寒无夜惹了祸都会先来这里偷偷向师父告饶,每次来时师父就坐在那个蒲团上,双眼微眯,似睡非睡,一言不发地听完他所有的话,再对他挥挥手说自己乏了,让他先回去。隔天师父在华英厅等其他弟子告状后会当众斥责他一顿,高高举起由轻轻放下,师父总是这般偏袒他。 寒无夜缓缓走近,伸手抚摸蒲团,眼角有些酸涩。他居然因为心情颓废整整两年没回来看师父!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师父一向不喜欢人打扰,所以他在小屋并未待很久,一炷香后他就离开了。 他沿着青石路走到自己居住的寝室,在屋外站了片刻,又朝大师兄的寝室走去。 “寒无夜,是你吗?”花熙淳刚躺下就觉得自己床前站着一个人,虽然屋里没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是谁。 “是我,大师兄!”寒无夜的声音和往常差不多,只不过少了一分戏谑,多了一分稳重。 花熙淳把灯点燃,起身看向寒无夜,正对上他清冽的眼神。 “没想到你还活着,吃了不少苦吧?” “嗯。” “见过掌门师弟了吗?” “还没有。大师兄,当初为何不是你当掌门?在我心里大师兄才是掌门的不二人选。”寒无夜一脸坦然地望着花熙淳,却见他脸上露出迷茫、懊悔的神色。 “到底怎么啦?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花熙淳以前虽然话不多,但气势上总是咄咄逼人,从来就不甘心居于人后,而现在,整个人仿佛一具失去了精气神的行尸走肉。 “师父他…是因为我才受的重伤。”花熙淳垂下头,木然的眼眶中流出一滴泪。 花熙淳的声音不大,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寒无夜坐在他面前仔细聆听。 原来一年前,有两名蒙面人突然夜袭玉虚门,那两人修为很高,花熙淳抵挡不住就往华英厅逃跑,惊动了正在闭门排毒的师父。 师父与蒙面人打斗,谁知本来已经压制下去的毒突然发作,师父躲避不及,被其中一个蒙面人打伤。 花熙淳当时受了重伤,在地上起不来,只看到师父往后山去的背影,而那两人也一直紧紧追着师父。 第二日,师父闭关,三日后,师父出关,招来他和肃梦,说自己要云游顺便治病,问他们谁愿意接任掌门之位。花熙淳和肃梦都互相推脱,师父让他们自己商量,叮嘱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师父是因他而伤,花熙淳心中有愧,哪里还愿意出任掌门,便以自己深受重伤,要闭关修炼,派中不可一日无掌门为由恳求肃梦接任掌门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