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吼道:“是想看就能看,不是看到水就自动看,明白了吗?!”
被吼得一懵的朝阳忙不迭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
玄星不想跟她计较,下巴一抬,道:“赶紧,找船,去看看水中央那株往生花。”
朝阳慢吞吞朝前移去看船,嘴里还问道:“玄星,那我的魂魄是怎么封在消魂灯里的啊?”
往生河极宽,河两岸像是两座城,中间也没有座桥,只靠摆渡公撑船来往。
玄星好一会儿才回答:“是你自己封的。”
朝阳动作一顿,回头道:“我的魂魄不是被你捏碎了么?”
玄星声音放低了些许:“没有碎。”
朝阳奇怪地道:“没有碎么?”
玄星深吸一口气道:“我很小心。”
朝阳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也不敢再多问,打着哈哈道:“那我总不能那么傻吧,还自己封自己的魂魄,我不想活了吗?”
玄星神色一顿,半晌后疲惫地闭了闭眼,捏了捏眉心道:“船找到了没有?”
朝阳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也有点忐忑。倒不是怕玄星发火,而是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像是很心累的样子,又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敢再多言,生怕那句话又不对,又刺激到玄星,只一心一意找船了。
这注意力专心了,做起事来好像都快很多,一只船很快被她找到了,艄公正翘着腿躺在船上睡觉,草做的斗笠盖在脸上,在这遍地往生花里,好不快活。
朝阳站在岸上喊道:“摆渡公,坐船呀!”
那艄公懒懒一招手,道:“自个儿上来。”
声音意外地年轻,不像是老翁。
朝阳回头招呼上玄星,见玄星仍然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玄星,你是不是累了啊?”
玄星淡淡道:“不是。”
“好吧……”朝阳跟上他的脚步,没话找话道:“那艄公感觉很年轻诶!”
玄星不接话,朝阳又继续道:“玄星,我原本以为这往生河上摆渡的,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翁,但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后生呢!”
玄星仍然不接话。
那艄公将船摆平了,好方便他们上船,但人还是先前那样躺着,一点儿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朝阳也没心思管他,毕竟幽冥地都有奇怪的能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玄星一上船便双手环抱着站在船头,朝阳跟着他站着,刚站稳,船就平稳地向前驶去。
艄公仍然是那个动作,船已经驶出去了。
朝阳惊讶地回头看了那艄公一眼。
像是感受到了朝阳的这一眼似的,那艄公忽然笑了起来,道:“姑娘,三百年前,你也是坐的我的船。”
“噢”朝阳缓缓地点了两下头,真诚地道:“您记性真好。”
传闻,幽冥地都的往生河上,有三位摆渡公,他们神出鬼没,只有当你诚心想要过河时才会出现。
那艄公笑一声,没再说话了。
见他不说话了,朝阳回过头去看玄星,问道:“玄星,你刚刚说,我给它们承诺了,若是我拿回魂魄,还它们三世情缘,是什么意思啊?”
本以为玄星不会开口,朝阳都做好再换个话题的准备了,却听得玄星开口了。
玄星道:“花神堕妖后,拿了消魂灯逃到了酆都,收了整座酆都城百姓的魂魄炼成阴兵,替她隐藏生息,对抗天官。”
“也是从那时起,酆都城彻底成为一座鬼城,除了阴差不再有活人。”
“云淞收的第一对魂魄,是一对趁夜色私奔的情人。他们刚到酆都城门口,就遇上了云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提了生魂。”
“那时,你的躯体里有两个魂魄,她出你眠,你醒她睡。第三日你醒了,看到云淞借你的手做的恶,同她做了交易,你把身体给她,神魂灰飞烟灭,她收手不再残害无辜性命。”
玄星顿在这儿很久,久到水中央近在眼前他都没开口,久到朝阳以为他不会说下去了。
这时艄公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也是傻,作恶的人已经做了这么多恶了,岂是能说收手就收手的?收手了之前的罪孽能一笔勾销么?”
朝阳下意识就想辩驳,话都到嘴边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即使她现在不记得这些事,她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做。
她是因为相信云淞,相信她的本性,相信她身为花神的仁慈,哪怕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也愿意相信她。
轻微的碰撞声传来,船靠上了水中央的往生花。
朝阳往前走了两步,正想摘下话,忽然听到艄公道:“说来也是巧了,三百年前,在另一个渡口,老朽见姑娘捏碎了张弓,今日又要见姑娘摘一朵花。”
“我捏碎了弓?”朝阳动作顿住,看向玄星,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了。
怎么她捏碎四时弓的时候,很多人围观吗?
艄公摘下斗笠,他的相貌极为普通,普通到虚无,朝阳觉得自己一个转身就会忘了的那种普通。
他看着玄星道:“这位公子,第二日来,只身跳入往生河中,硬靠着双手捞出了姑娘捏碎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