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和青君之间大概是没得朋友可做了。 她将我关了起来。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沈葉拎着我的后颈就将我丢在了白门后山的一个小房子里。 这地方我之前还路过一次,就是那个连佛像都黑的不成样子的地方。 “喂,沈葉!”我被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床上,看到沈葉转身就要走,我连忙喊住了她。 “嗯?”沈葉一手搁在她的刀上,一边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我狐疑的看着沈葉,鉴于沈葉这个女人的黑历史,我总有种她是在骗我的预感。 “不管是不是真的。”沈葉倒是一脸的坦然,“你现在过的不好吗?” “不好!”我坚定地对着沈葉低吼了一声,“如果有人篡改了你的记忆,你还以为那就是真的,你会觉得好吗!” “可是如果真正的记忆更糟糕呢?”沈葉转过身,抱着双手逆光而战,“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就是修改你自己的那个人呢?” “我疯了哦?”听到沈葉的话,我简直是忍不住想要怼她几句。 “如果是呢。”沈葉静静地看着我。“白少苟,如果我告诉你,这就是真相呢?”沈葉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向着我走来,我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是那个篡改你自己记忆的人呢?你要怎么做?杀了你自己吗?”沈葉似乎轻笑了一声,“白少苟,你只要记住你是冥府之主,天都的三姑娘,偃师一脉的少主人就够了。” “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的。” 沈葉说完这句话,又转身离开了我的身前,她一边向着门口走去,一边伸手对着我挥了挥道:“好好在这里反思反思,等你想通了我再放你出去。” 她站在门的边界处似乎回头看了我一下,低声还说了一句什么我却是没有听清。 只是看着她就这么离开,我却是没有办法留住她。 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大概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想不起来了。 我又做了一场梦,我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外面似乎下着雪。雪色点在院中的红梅上,倒是好看的紧。 我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这样对着我问道。 “你要去哪里?” “大妖怪。” “既然知道我是大妖怪,那么身为区区人类的你,就不要多管妖怪们的闲事了。尤其还是我这种——大妖怪。” 我说不上来自己当时的语气,似乎不好也不坏。只是总觉得有些囫囵压抑的样子。 “我不可以知道吗?” 我听见那个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接着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身,他的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对我的态度亲昵无比。 “你想知道?”我侧眼看了看身边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脸庞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但是却怎么都有一点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水雾,又像是隔着一层纱帐。 那个男人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亲昵的开始顺着我的脖子轻吻了起来,他的吻很轻,又很重。带着些湿意从我的下巴,亲吻到了我的眉眼。 “厌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开了口,那是我的声音吗?我有些怀疑,那个声音冷静而又淡漠,好像和我现在的性子一点儿都不符合。 那我现在又算是什么性子呢? 我不知道。 ……管他呢,反正我听起来不喜欢那个声音就是了! “我在。”那个男人应了一声。他的亲吻仍在继续,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 “厌生。”我又叫了他一声。这一次他终于停下了动作,认真的看着我。 “厌生啊……”我好像是叹了一口气一样的,接着又同那个男人说了起来,“你是人啊。” “嗯,我是人。”那个男人笑着又咬了我一口,“大妖怪。” “……”我沉默了起来,在开口的时候声音似乎又变了一个调子,更加的低沉了起来。 “厌生,你是人。”我眨了眨眼睛,挺身直背的看着前方,好像那里有我不得不面对的东西一样。“你应该忘了我,然后和另一个人类在一起才是。” “厌生。忘了我,娶个好姑娘。最好也是个人类,然后你们两个人好好地过好这一辈子。不要跟我说什么这辈子等不到我,就来世续缘的这种话了。我们来世根本不可能会相见的。” “妖根本没有来世。” 我说完这些话,便感觉到那个男人原本用力的双手,将我锁的更紧了些。 “不,”我听见那个男人坚定无比的道,“我会记得你。” “你是我的,”那个男人磨着牙齿,在我的耳边吐出了灼热的呼吸,“你不过就是嫌我命短。可我会活的很久的,长长久久。直到和你来世相遇。我一定会等到的,我也一定不会忘记。” “大妖怪,我会活的比你们所有的人都长久,而且我也会记得你,永永远远的记得你。” “不可能的。”我依稀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他,“不可能的,厌生。你是人类。而且厌生……” “我根本不会有来世。你又要去哪里等?” “为什么不会有?你莫要骗我,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么伤人的话?”那个男人一口咬住了我的耳垂,那用力的感觉都让我认为自己要出血了。 “这是惩罚。你也不许忘记我。不管你接下是要去做什么……”他吻深深地落在了我的肌肤上,吮吸着我血管跳动的地方,沉沉地对着我说道:“不要忘记我,我也会活的很久很久,长久到能和你一辈子的时间。” “所以,你不能忘记我。” “记住了吗?大妖怪——” “江少白。” 梦境乍然而醒,我却是深深地记住了那个名字。 “江少白。” 我张嘴情不自禁的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刹那间记忆忽然又汹涌而来,像是一条长江的大闸被人拉开了。 我听见有人高呼着我的名字,又哀求着我的名字,更有甚者阴狠毒辣的咒骂着这个名字。 “江少白!” “江少白!” “江少白!” “你就是江少白?” “白门九离,江少白,江九离?” 江少白,江九离,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江少白和江九离,是一个人吗? 巨大的困惑涌上了我的心头,然而那些记忆却是纷杂混乱的纠缠着我的思维,互相拉扯着我的神经,不容我松懈片刻的休憩起来。 我的头痛的快要炸掉了。我伸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像是一条无法呼吸的鱼,努力挣扎着在岸上寻找着一处阴影。 “江少白……” 我念着那个名字,想要知道在这个名字的背后,究竟还藏着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一片混乱之间,我缠绕在手腕上的那块玉牌掉了出来。瞥眼瞧见那块玉牌上一直被我使用中的虚假身份姓名,方才还混乱嘈杂在我脑海中的那些声响与图画,忽然又如落潮一般平息了下去。 “江少白。” 这是我的这块魂玉身份标识牌上的姓名,是我这六年间掩人耳目离开冥府之后,生活在天都内的一个捏造出来的虚假身份。 这是假的,它应该从不从存在这个世上。至少……不会存在于我的记忆中。 我拿着玉牌,眼泪忽然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水滴一样,滴落在那块牌子的上面。 “江少白——你要活下去啊,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我依稀听到耳边有人这样对着我吼道,我分不清那声音是男是女,也不知道那个声音对我来说又算得上是什么人。 只是……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的继续掉了下来。 “江少白!你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忘记我!我不允许!” 这似乎是一个男人的吼声,那个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到就算是我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回忆起来也是忍不住的一阵心痛。痛到令我……难以呼吸。 这是谁的声音?我,忘记了谁?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大片的绿色,鼻端也闻到了青青竹叶间的气息,一个清淡冷冽的声音随着这香气又杀入了我的耳中。 “江少白。我欠你的这条命还给你了,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 两……清?这又是谁,我曾是救过谁?谁又……救了我? 我有些两眼发懵的听着这些声音在我的耳边来来去去,直到最后又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在了我的耳畔,才算是结束了这一场的混乱。 “找到你了。” 谁? 谁找到了谁?是谁找到了我,还是我找到了谁? 究竟是谁……和谁。 我的眼泪已经干掉了,脸上干巴巴的感觉十分不舒服。然而我仰着头,却是根本不想理会这些无聊的小事。 我在想,我究竟是谁——这个复杂而又满是要人命的重要问题哟。 在现有的记忆中,我曾是天都冥府的主人——白少苟——此名乃是我拜入师父门下,以白门之规而被师父赐予的名字。同时也是父亲——斐迩妲帝国太子殿下苍泊的第三个养女——苍澜。还有另外的一个名字,则是身为天都偃师一脉的少族长之名——塔洛斯·维德·道格维斯。 哦,偃师一脉每一任族长名字都差不多,而且我几乎也用不到这个名字,所以现在根本不用考虑有关于这个名字的问题。 我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江少白这个名字。 不过……我搜索了现有记忆中的所有关键次,但是对于这个名字真的是一丁点儿特别的印象都没有。 除了我在天都用这么名字生活的六年之后,我似乎找不到这个名字跟我还有其他的什么任何的狗屁关系! 我有点难过的吸了吸鼻子。 好想大哭一场。 可是我刚刚才哭过。 我难过的抽着鼻子,抬起先前被沈葉弄断的那只手又硬掰了回去。 “妈的!” 我忘了关掉痛觉感应系统。 这下更加难过了。 汪汪的。 真是令人想哭。 可是为什么要哭呢? 我找不到自己应该哭泣的理由。 关于记忆方面的问题,早在我知道自己是人造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迎来一个超大——盆狗血的准备了。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哭泣的。 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我从空间里摸出了一张湿巾,胡乱的在脸上揉过之后,又擦掉了堵在鼻子里的鼻涕。 哦,我可是个人造人啊。 有的时候太仿真也并不好。 我将自己刚才的那阵情感波动,归结于是自己情感仿真上的问题,因为感觉到自己应该悲伤的设定,所以触发了悲情控制系统——这才让我难以自抑地哭了出来。 要不然的话,我是为什么会难过流泪的呢? 嘿,我可是个人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