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平的军权,皇帝交给了郭载明。 太后前一天还在为郑家失去独孤平这样强有力的助力唉声叹气,一得知军权交给了郭载明,又马上喜气洋洋起来。洛文珺带着重夕去请安时,拉着二人的手说个没完,还把自己两根粗得让人咂舌的参赐给了极乐宫,让一同请安的一群妃嫔面面相觑,洛文珺和陆重夕也很不好意思。 二人请安回来,陆重夕又被内务府的女官请去再挑选些嫁妆,刚离开不久,香云又来了。 陆瑜德嫁给孤独平,她也跟去了将军府,到了宫外天地更大,她又是见过世面的,整个人倒有了种飞扬的神采。 这次入宫拜见贵妃,也是带了陆瑜德的礼物来,洛文珺在暖阁里接待了香云,打开陆瑜德送的礼物盒子,不禁笑出声:“早上太后刚赏了两支参,公主又送来一支。” 香云笑道:“公主给的是公主的心意。这些日子公主见极乐宫的宫人跑出跑进的,什么事都要忙活,很是辛苦,送根参给她补补身子。” 洛文珺笑道:“公主这么记挂我们极乐宫,本宫很是感动,代本宫问她好。” 香云便代陆瑜德谢过洛文珺,二人虽身份差别悬殊,聊得却极好,末了让紫砚送香云回去,一路送至极乐宫门口,路上紫砚将洛文珺给香云的礼品给她,边走边闲聊:“姑姑,你说人同人之间,是否真有缘分这么一说。” 香云笑道:“自然是有的,若不然世间怎会有那么多巧合或阴错阳差之事。” 紫砚道:“其实这些老一辈人常提,我本是不信的。只是说也奇怪,我们那小皇子……” 香云疑道:“小皇子怎么了?” 紫砚道:“姑姑有所不知,其实小皇子自出生以来,就特别不好伺候,经常又哭又闹胃口也不好,不止是我们当下人的,便是娘娘和公主,也被折腾得够呛。” 香云便道:“娘娘怀小皇子时候身子虚,小皇子又是大贵之人,难免要用心些。” “是这么个理儿。”紫砚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道,“可奇就奇在,小皇子每次穿代国公主送来的衣服,哪怕只是件肚兜,马上就安静下来了,做什么都乖乖的,奶都吃得比平时要香。” 香云心头倏然一动,奇道:“真有这事?” “可不是,平时小皇子床边的玩具,也要放代国公主送的那些,若不然便吵闹个没完。”紫砚道,“好在代国公主对小皇子好,送了那么多好玩好用的,贵妃娘娘心里可感激了,所以刚才我就在想,是不是公主和小皇子,就是很有缘分的。” 香云笑道:“有缘分是好事呀,公主也特别喜欢小皇子呢。” 紫砚白皙的面容盈着温柔的笑意:“可不就是这个理么。” 午饭后,陆重夕和王言书再一次试穿和亲时要穿戴的数套服饰,又听教习嬷嬷们重复念叨了一番和亲过程中各个仪式各个环节要注意的地方,等折腾完,已经是傍晚时分。 陆重夕本想留王言书留在宫中用饭,然王言书道离别在即,想与家人多相处,便不再强留,送她出宫。 路过迎仙宫时,王言书显然对这片风格雅致却稍显冷清的建筑产生了兴趣,多看了几眼。 陆重夕心内生了几分感慨,她还记得刚回宫时迎仙宫对自己的照顾,和陆瑗修一起在走廊上看星星,躺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在悠闲的下午赏花品茗……那个姐姐,那个在她最无依无靠时对自己伸出手的姐姐,即使如今因为种种原因疏远了,却也丝毫无法折损她在自己心中完美的形象,只是可惜离别在即,那些长辈间千丝万缕的仇怨,自己终究是没办法去化解了。 “公主,公主?” 王言书的声音一下子唤回了重夕的意识,她才发现自己在迎仙宫前伫立得久了些,不禁叹了口气:“刚才是想起,这里外头看着虽冷清了,里边却是最温暖的,一年到头,四季如春。” 王言书笑得像个小孩子:“真是羡慕,长这么大,只在前年跟着姑妈去洗过一次温泉。” 重夕亦笑:“所以紫寰城里,迎仙宫宫人的肌肤最是光滑,人人眼红呢。” 二人说笑间,只见佩兰和明烟忙忙地指挥几名宫人抬了些东西的东西往宫墙边一处角门运去,突然一抬头见到陆重夕和王言书,显然是吓了一跳,忙不迭请安。 重夕住迎仙宫的日子,与她们二位很是相熟,笑着让起身,出于礼貌,又问了谢柔云谢舒颜与陆瑗修的好。 彼此客套间,重夕不经意一眨眼,见到宫人们所抬东西上覆着的布被风掀了个角起来,只见是一个精美的楠木箱子,上面贴了红艳艳的囍字。再一看其它几样物品,观形状应也是类似的箱子。 她突然想到之前听洛文珺和其他宫人偶尔有提过陆瑗修的婚事,当时并未说太多,加之瑗修年纪也不小了,每年总有那么些主动来说亲或是父皇还算看得上眼的,但都没修成正果。如今这样子,难道是定下了? 明烟一眼就看出了陆重夕的疑虑,压低声音道:“谢家一名皇贵妃的族妹出嫁,皇贵妃入宫前跟她关系好,便安排了一批嫁妆,今日正好拿过来给皇贵妃过目呢。” 佩兰笑道:“可不是,皇贵妃总这么劳心劳力的,不亲眼看看就是不放心。” 重夕倒是听过些谢青下去后谢家如今一落千丈的状况,却是不知一个族女出嫁都要皇贵妃帮忙置办嫁妆了,也不好多说,只能客套几句,便与王言书离开了。 回到极乐宫,正准备去找洛文珺,却见到紅笺风尘仆仆从外头回来,见到重夕忙不迭请安。 重夕见她虽妆发都有些乱了,但看得出之前是精心妆饰过的,眼睛水盈盈的,煞是好看。 “去哪了,今天一天都没见你。”重夕笑道。 紅笺一愣,低头轻声道:“出宫逛逛去了。” “平时跟着我还逛不够么?”陆重夕笑道,“不过也是,跟着我到底不自在。” “公主,奴婢……奴婢只是听闻城西那边今日有庙会,里头好多卖首饰的,就想着去买点来,奴婢……奴婢平时也买不起那些好的。”紅笺怯怯道。 “哦?那买了什么我看看。”重夕笑道。 紅笺咬着唇道:“到底是些小摊小贩,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凑热闹去了。” “也是,你过去在谢家,如今又在宫里,好东西是见多了。”陆重夕看着紅笺双颊上一闪一闪的金箔,笑道,“其实以后想要好些的首饰,同我说句,我让刘娘娘家里找也给你找来。” 紅笺低着头,发髻间的红蓝宝石珠花闪着精美的光泽:“公主可别取笑奴婢了,奴婢听得都惶恐了。” 陆重夕扶着染露的手,微微仰着脸往下看紅笺,勾嘴一笑:“别担心,服侍我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值得你惶恐的。” 晚间陆重夕去洛文珺那里说话,便提到紅笺的事。 “当初在靖章王府那里看到紅笺戴了父皇曾经赏给迎仙宫的蝴蝶图案的镯子,女儿虽有些奇怪,也没多想,毕竟紅笺也随女儿在迎仙宫待过。”陆重夕坐在洛文珺的床边道,“还是母妃细心,让女儿对她多上些心,后面又设了几个局,才让女儿相信这蹄子是真的跟了迎仙宫。” 她有些懊恼,毕竟是从小服侍自己的人,待她也不薄,却在入宫后不久就暗地里投靠了其他人。 “可巧,这些日子母妃也得到不少消息,都是她往迎仙宫那边跑的事。”洛文珺穿着睡袍倚在床上,身上盖了簇新的鸳鸯绣背,是昨日皇帝刚赏的,她对案上一个锦盒努了努嘴,“你瑜德姐姐今日还送了很大一根参来,让母妃给自己宫里人补补身子,别到处卖命累坏了身子。” “女儿还是想知道,她究竟因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小她的吃穿用度,就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来得好,要做的事,也不过是陪女儿读读书做点女红,脏活累活,从没给沾过指。女儿也早就和她说过,等时间到了,会给她指个好人家,以正经小姐的身份出嫁,必不会受半点委屈。”陆重夕的眼睛盯着那个装了人参的精美锦盒,轻轻叹了口气,“我待她真的不薄。今日她又出宫了,说是去什么庙会,也不知真假。” 洛文珺的心像沉在一片无垠的海里,面上却不露分毫:“母妃一直有派人跟着她,确实是去庙会逛了逛,宫里太闷,出去透透气也是有的。你不必太为她担心,她闹不出什么动静的。那盒参,现在也先放着。” 外屋的弘华又哭了,他身子还是很弱,哭起来跟猫儿叫一样。 玉墨赶紧过去哄着,紫砚只还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墨抱着那个裹在锦绣堆里的孩子轻轻歌唱。 太深沉的夜总是容易让人生出伤感,重夕不禁眼睛一酸:“女儿离开后,这边便只有母妃和弟弟了。”“ “傻孩子,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只不过母妃的女儿,嫁得远了些。”洛文珺伸手抚了抚重夕白皙的面庞,“皇上准备在大周与乌雅在的那片草原之间再开一条路出来,直达长京,这样商贾官员往来便更加方便了。将来你若想母妃了,要回来也是极方便的。” 重夕眼内含了泪,却是忍不住笑出来:“母妃真是,哪个和亲公主不想回来,又有哪个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