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上的三人,完全不知道那群杀手还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更不知道野店老板的一大家子也遥遥追在其后。
三人没心没肺地继续往昆仑山而去,抱玄生与重机生一路轮流开着拖拉机,李寂然则负责偶尔添煤加水。
期间,重机生热情地邀请李寂然也试一试驾驶拖拉机在荒野里放肆奔驰的爽快感,但尚还没有取得驾照的李寂然有自知之明,他几度摇头拒绝。
但熬不过重机生的热情劝说,抱玄生的一路鼓惑,下午时分,李寂然终于忍不住地站到了拖拉机的方向盘前……
听从重机生手把手的指导,李寂然谨慎地拉气阀,转方向,从一开始的龟速行驶,渐渐地也开得是像模像样了。
甚至到了后来,重机生都放心地不再管李寂然了,他躲到拖拉机后面与抱玄生聊天,任由李寂然随便乱开。
重机生感觉李寂然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但差不多毕竟还是差了一点,在李寂然肆意地兜风时,拖拉机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大河。这令李寂然顿时就慌了神,他手足无措地驾驶着拖拉机,笔直地朝大河冲了过去,同时口中高声叫嚷:“刹车!刹车在哪里?”
已聊天聊得昏昏欲睡的重机生与抱玄生闻声惊醒,两人瞧见河水飞速逼近,慌张中,一个飞身扑向方向盘,从李寂然手中抢过来猛地一拽,一个冲过去死死地拉下了刹车气阀。
拖拉机霎时险之又险地贴着河水一个大拐弯停下,其四个玄铁车轮尖锐地磨擦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
而当重机生与抱玄生松了一口气,以为安全了的时刻,拖拉机下面的河边泥土骤然垮塌,整个拖拉机随之翻进了河里。
……
等随同拖拉机落水的三人从河中狼狈地爬上岸,天色又近黄昏,浑身湿淋淋的三人只得就地在河边燃起了一堆篝火,烘烤起衣裳。
等衣裳烘干,闯了祸的李寂然见大家饥肠辘辘,主动提出要去找食物。重机生与抱玄生要守着沉没在水底的拖拉机,便也不与李寂然争抢。
只是在李寂然临出发前,重机生语重心长地告诉李寂然,他说他当赛车手刚学车的时候,要是不慎开翻了车,师父绝不会责怪徒弟,这是这一行的死规矩。所以他让李寂然无须愧疚,也不要想着借机逃离。因为明早得三人一起协同用力,才能将这拖拉机弄出水。
李寂然闻言拍着自个胸脯保证,他就是去找食物,绝不逃跑。为了取信重机生,他还特意留下了旧藤箱。
空着双手的李寂然,接下来沿着河逆流而上。走了七、八里的距离,他方遇见了一个敞开着大门的小道观。
举步入内,李寂然察觉这小道观似乎荒废了许久,处处是蜘蛛网与灰尘。观后厨房内的米缸更是粒米没有,唯有一窝老鼠。
毫无收获的李寂然再去查看这小道观别的房间,他一间间搜寻,却是在一间破烂的厢房里发现了一块石头,被奇怪地摆在供桌上。
这石头表面布满孔洞,颇似一块用来做盆景的假山石。李寂然凑近扫视了它一眼,隐约看出它别有洞天。
默默屹立在这块石头跟前,李寂然的身体倏忽消失不见。等李寂然再度出现,已是在另一座道观的门口。
这道观乌檐碧瓦,朱门微掩,墙头伸出数支桃李之花,两只蝴蝶上下飞舞。
李寂然上前敲门,不久,就有一小道士闻声推门而出。
这小道士乌冠白鞋,他望着李寂然,好奇地问道:“你从何而来,要干什么?”
“我从外面来。”李寂然微微一笑,“我肚子饿了,要讨三个人的饭食。”
“我等食气之辈,观中并无俗人饭食。”这小道士挠首,神情为难。
“无妨,你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李寂然无所谓说道。
“那你随我来。”这小道士转身,领李寂然进了道观。
……
李寂然跟随小道士,穿庭过院,很快来到了道观后的庭院。
这庭院里有一株矮树,其枝叶间生长了七、八枚朱果,红彤彤的煞是诱人。
“我就吃这个,一日一枚。”小道士指着朱果对李寂然说。
“那我摘三枚去?”李寂然望着小道士,征求他的意见。
“可。”小道士颔首。
见小道士同意了,李寂然便走到这矮树的跟前,伸手摘了三枚朱果。
用衣襟兜着朱果,李寂然返回到小道士身边,又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你来到此处已有多久?”
“若有很久,又若只有一日。”小道士目光盯着矮树,神色茫茫然。
“为何不出去呢?”李寂然询问这小道士。
“因为若只有一日啊。”小道士理所应当地回答李寂然,“总觉得只待了一日,再多待一日也没什么,所以一直不想出去。”
“但其实你是知道的,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李寂然提醒小道士。
“知道也无用啊。”小道士笑着晃了晃他的脑袋,“总是一日的心境,一日的状态,生不出厌倦,生不出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