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这里都是自家人。”
虽是免了跪拜礼,宋矜却还是躬身作揖,恭恭敬敬地说了句:“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瞧着她头顶上凸起的发髻,觉得甚是可爱,嘴角的笑怎么也下不去,她温声开口:“你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宋矜便往前挪了几步,抬起头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皇后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看到尾,她看了许久,才说了句:“你长得同你母亲很像。”
过了一会儿又轻声补了一句:“同我也很像。”
宋矜肖母,五官生得娟秀精致,好在养在道观山野中长大,眉眼处被雕刻得带了些许英气,不至于显得太过女相。
听了这话她也微微笑道:“娘娘同我母亲是一胞所生,我长得像我母亲,自然也就有几分像您了。”
“是这个理。”皇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她:“对了,你可有小名儿?”
宋矜:“父母在家时,一般叫我阿棘。”
皇后见她也站了这么久了,便示意她坐下说话。
“那私底下我也叫你阿棘,你唤我姨母,可好?”
宋矜抿着唇,尝试着叫了一声。
“……姨母。”
她看见座上的人笑得慈爱和蔼,才微微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好歹没有惹人厌烦。
聊到兴处,皇后觉得主位离得太远不方便二人交流,干脆走下来坐在宋矜身边。
后来又想着好不容易才能同她见上这一面,便说什么也要留她一起用晚膳。
宋矜想了想自己即使回家也无事可做,就没有推脱。
“你的两个表兄待会儿也要来,你还没见过他们吧?”
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岁,在宫里这些年保养得极好,笑起来时眼角处也只有几条浅浅的细纹。
宋矜嘴里含着一块酥酪,不便说话,含糊地嗯了一声。
“既是在我这,你就别把他们当什么皇子殿下,明白吗?”她伸出手替宋矜取下嘴边沾上的一小块饼渣。
她这个小外甥,明明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绣着四爪金龙的袍角从殿前的门槛上跃过,他身后跟着的一行人十分自觉地停在殿前,守在门外。
“我看母后对表弟,可比对我这个儿子还要好上几分啊。”
自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爽朗的声音。
宋矜回过头,见是个高大俊逸的陌生男子,便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
皇后轻轻按住她的手,佯装恼怒地冲她摇了摇头 。
“我方才说的,你这么一会儿就忘了?”
纵使是宋矜在这般特殊宠爱的包围下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其实她心里有点小怵,天家人的心思都不好猜的。
她转了转眼珠子极快地偷瞄了一眼面前的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招呼才算得上是体面。
裴景宸也正巧在打量宋矜,见他突然睁大眼睛像只小松鼠一样看了自己一眼后又飞快地缩回去,便觉得有些新奇。
他这个表弟是不是……胆子太小了点?怎么和传言中的不大一样啊。
于是他把玩着手里的玉坠子笑了笑,也寻了椅子坐下。
“在母后宫里自然是母后说了算,宋矜表弟不必同我如此拘谨。”他姿态闲适地看着宋矜,眼神里带了些探寻玩味的意思。
“矜斗胆想问一句……”宋矜极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才斟酌好用词,她谨慎地开口:
“殿下是矜的三表兄还是五表兄?”
裴景宸抓着玉坠子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也僵了僵。
敢情他方才偷瞄自己是在想这个事情?
大殿里静了好一会,才听见皇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捂着嘴,笑得极开怀,伸出一只手指着裴景宸。
“这是你五表兄,平日里最爱闹腾的就是他,姨母式可烦他了呢。”
宋矜轻轻哦了一声,脸上带了抹笑,冲着裴景宸的方向抬眸:“矜确实是识人不多,还望五表兄不要多心。”
裴景宸这时才将面前这人同昨日他手下人所描述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堂下之人不免议论,此人面色如常,恍若未闻。”
“……新科状元郎与那晋王世子,皆以他为中心。”
他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轮精光,宋矜却仿佛未曾看到一般别过眼。
除了血脉相连无法斩断,她不愿和裴家人再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