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燕山山麓,一座年久失修的土地庙,入目可及的是颓败与荒凉。
方至戌时,贺兰青平便来了,与北狄粗犷的相貌有所不同,贺兰青平是那种江南婉约的美,带着阴柔和娇媚,像极了一个女子,眸中却暗自流露一股狠厉。
许闹有刹那的愣神,疑惑脱口而出:“我曾经见过一个少年,与贺兰汗王有些相像。”
贺兰青平错愕地望着她,似乎在她眉目之间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到底是聪明人,只一眼便得出结论,不由得拧了眉峰,最终叹口气:“姑娘说的,乃是幼弟贺兰雪,江湖人称玉面狐狸,但他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许闹挑起唇角笑了笑:“原本他的身份很是神秘,后来不知何处泄露了机密,众人才知晓,原来江湖中的玉面狐狸是贺兰雪,而这贺兰雪,却是已故老汗王的弱子,早在十年前便随母亲一并被驱逐出境。”
贺兰青平眸子里有细微的波澜,却冷声道:“不错,他与我是同胞兄弟。当年,母亲为保我王子之位,放弃了可敦的位子,带着阿雪背着驱逐的名声,远走他乡。他恨母亲偏爱我,也难怪会做出些什么事。”
许闹冷笑道:“他还没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你自然会原谅,换作旁的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贺兰青平蹙眉:“许谷主,你是约我说此事的么?”
许闹随意地坐在蒲团上,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给万俟岳和他的部下都下了毒,那日前来的几位副将,至少有三分之二,是你的人吧?你命他们来阻止万俟岳攻打燕州城,可是,万俟岳素来不服管教,你是准备拿汗王的位子来压他么?”
贺兰青平的眸子突然亮了几分,眼中闪过一道精明的色彩,带着惊喜和疑惑:“多谢许谷主出手相助!”
许闹支着脑袋笑了:“贺兰汗王都快将中原的思路偷学完了,这样真的好么?”
贺兰青平扬眉道:“你在威胁我?我承了你这份情,用你们汉家的话来说,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也忍心如此待我吗?”
许闹起身,掸了掸衣衫:“看来贺兰汗王学艺不精,不知道最毒妇人心呐”
贺兰青平皱起眉头,一双丹凤眼微眯,他从没觉得一个女子,洞察力竟然这般惊人!忽然想起什么:“你总得给我别的东西做掩饰吧,否则我不辞辛苦,消失了一天一夜什么都没带回去,老三和老五的人还看着呢!”
许闹在贺兰青平的注视和探究中悠然远去,却是用了传音密语:“贺兰青平,你记住,我们只是相互利用,只是谈条件互惠,若你敢诬陷我通敌,我就敢说你卖国。届时,我丢的不过是脸面,你丢的,可就是江山了!蒲团上的那个瓷瓶里是一个人的解药,你可以先给万俟岳服用,如此,便令他有口难辩。你蛰伏这么多年,想来自己的势力也培养了不少,这种三人成虎的事情,料来也不算难办,可别让我失望了地上的坛子里装的西域乌兹国的葡萄酿,可是你们北狄不曾拥有的,你可以待事成之后慰劳此次中毒的副将们,至于之前如何教他们的人不起疑,那是你的能耐,这点小事,我对你有信心!”
贺兰青平凝眸望去,那袭绿衣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他回想了方才那段话,眉峰微微皱了皱,自顾自地感慨着:“许闹,尽管你不是最聪慧的女子,可所有人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这洞若观火的敏锐度,当真是细思恐极啊!众口铄金,的确是好谋算!”
许闹回到枫林晚,倒了一杯凉茶:“冥夜,随时打探北狄消息。”
空中闪过一个黑影,无声地离开院子,远去在夜色中。
辽东龙城,历来是北狄的王都,贺兰青平坐在虎皮椅上,秀美的俊眉紧紧皱在一起,琢磨许久,才传唤了军师。
一身布衣的男子头戴平巾,手中拿着一个罗盘,像极了中原的算卦先生,躬腰行礼:“不知汗王夜里传召,是有何吩咐?”
贺兰青平动了动耳朵,瞥了眼帐外,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一面轻笑一面递上一张信纸:“主将副将全部中了莫名其妙的毒,我实在忧心,你陪我喝两杯消消愁闷也好,坐吧!”
谷梁丘一手接过书信藏于腰间,一手端起酒杯与贺兰青平共饮,葡萄酿一饮而尽:“汗王,这酒怎么味道怪怪的,还不如咱们的阿日里滋味甘美?”
贺兰青平闻得帐外灯火明灭处离去的声音,终于舒了一口气,为保险起见,他仍旧打着哈哈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眼神却盯着谷梁丘的腰间,示意对方打开:“这可是西域乌兹国的葡萄酿,是大浥朝的贡酒,我今日问人要来的。”
谷梁丘看过这封本来是私下翻阅的信,立刻将其烧毁,顺便将炭盆拨了拨,纸片的灰烬与炭灰揉合,分不出任何区别,哪怕立时有人进来查个分晓亦无妨,思忖片刻说道:“臣这就去安排一男一女,贺兰青天已经疯了,只要有男…色便会开心,他开心了,万俟岳才好对付,这解药,臣会命女子贴身藏起,待他喝下去,其余副将的毒也严重些,我们再先发制人,拿下万俟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