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帐里焦急地等了约半个时辰,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玉翠掀帘走出去,远远瞧去,营地木栅栏大门敞开,乌压压的骑兵进来,打头的两人,一人骑棕马,另一个骑黑马。
是周翎和贺元!
玉翠认了出来,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可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女儿细细的抽泣声从旁边传来
“妈妈,你一直不回来,帐子里的蜡烛呼呼灭了,好黑,我好怕。”
比她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豆丁哭红了鼻子,一抽一抽地耸着小肩膀。
玉翠见了,既心疼又自责。
她光顾着阿元的事,却把女儿一个人丢在营帐里那么久,珠珠很怕黑,估计先前自己也偷偷哭好久了。
她蹲下身,给女儿擦擦泪,“珠珠,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珠珠“哇”地一嗓子哭开了,扑进她怀里,胖嘟嘟的小手搂紧她脖子,不肯放。
玉翠知道,女儿这次是真吓坏了。珠珠很乖,哭得很少的。
本来还想等会儿再和阿元说会儿话,可看看怀里抽哒哒的小豆丁,玉翠决定有什么事还是明儿再说吧,反正阿元也平安回来了。
玉翠抱起女儿,一路哄,一路回了自己的营帐。
入夜,好不容易哄睡了女儿,玉翠却怎么也睡不着。
床头边上的蜡烛已经被吹灭,黑漆漆的帐篷里,她侧躺着,目光没有焦距。明明一切顺利,可不知为何,她却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记忆在脑海中如浪潮般翻涌,她不停地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绪混乱间,忽然!外头鼓声大响。
紧接着就是嘶吼的声音
“有人闯营!”
闯营?
玉翠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记忆的宫殿似乎另有一道暗门辟开。
一瞬间,当年的记忆全都涌进来。
她记起来了!
贺元不是剿匪出的事,而是……而是有流匪夜闯营地,受的伤!
可是,这么重要的信息她怎么可能记错?
玉翠呼吸急促起来,她记忆不差,现在问起十几年前的事都能如数家珍,背法律条文时也是同班同学中速度最快的。
可偏偏,在贺元受伤这么重要的事上,她的记忆出了偏差。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她头疼欲裂。
一旁熟睡的女儿也被外头嘈杂的响动吵醒,害怕地问她:“妈妈,外面怎么了?是有坏人吗?”
玉翠这才意识回神,她叮嘱女儿:“珠珠,现在有重要的事,珠珠自己穿衣服爬起来好不好?”
珠珠点点头,小胳膊去够床尾的衣裳。
玉翠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包袱,最重要的是那串念珠。
她缠在手臂上,又用绸带绑紧了才放心。
“妈妈,我们要走吗?”
珠珠已经穿好衣裳,抱着哼唧的团子站在床边问她。
走?
玉翠私心想多留一段时间,可这下恐怕不得不走了。
她说:“妈妈也不知道,可能……”她没往下再说,叹了口气,抱起女儿先打预防针,“珠珠听话,等下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哭,知道吗?”
珠珠乖乖点了点小脑袋。
玉翠挎起包袱,抱着女儿,就往外走。
还是和上次一样,重伤的贺元是被送去周翎的帐篷里。暗青色的毡帘反复地掀起又垂下,小兵捧着满是血水的铜盆进进出出。
珠珠害怕地趴进她颈窝里。
玉翠往里走,王老大夫已经在给贺元处理伤口了。
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王老大夫抬了抬头,待看见挎着包袱,一副准备跑路样子的玉翠母女俩,明显有些吃惊:“玉翠姑娘,你这是……”
玉翠没有正面回答:“先生,营地不安全,贺小将军恐怕不适合再留在这儿吧?”她抿了下唇,目光坚定,“我和你们一起走。”
王老大夫皱了皱眉,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请求。
人就是这样,尽管情理上来说,这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也不适合留下,可主动要求走,也被邀请一起离开却是两码事。
前者未免有贪生怕死的意味,而后者因被动反而不会被猜忌那么多。
不过,尽管心里有些不大得劲。但救死扶伤惯了的王老大夫还是没有拒绝这桩提议,沉着声说了句:“可以。”
这次王老大夫没要她打下手,是个小兵在旁边协助着处理伤口。
贺元平躺在榻上,双目紧闭,上身赤露,胸膛和腹部竖插了好几只箭矢,伤口处的窟窿里缓缓流出暗红色的污血。
玉翠咬紧下唇,身子凉得厉害。
珠珠只看了一下,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吸鼻子,小声又害怕地问:“妈妈,爸爸会死掉吗?”
“不会的。”她安抚女儿,也是在安抚自己,“爸爸会没事的,珠珠不要怕。”
终于处理好伤口,王老大夫还没来得及擦擦汗,就有个小兵掀开帘子焦急说:“王老先生,马车准备好了,赶紧走吧。”
抬人的抬走,搬行李的搬行李。
一番折腾,马车轮子骨碌碌地转起来。
事情的走向似乎和当年没什么不同,可细节处到底有了变化。
这次驾车的直接是王老大夫,她和珠珠在马车里照料着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