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高兴,可想起分别之前她的态度,心下又灰了灰,不过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祝均安没想到那边接通得这么快,一下有些愣神,忽然竟生出些紧张的感觉。
“喂,安安,出什么事了吗?”
如今顾颀绝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祝均安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想着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才对,于是这样问道。
“唔,没有……我就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想跟你聊聊天。”祝均安斟酌着说道。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忘了问你在忙吗?”
“没。”顾颀赶紧回道,想了想,又补充:“我今天去公司了,不过现在已经下班了,我有时间……聊天的。”
祝均安听出他说话的语气始终紧绷,像是十分紧张,终于知道她今天想说的话该从哪里切入了。
“嗯,好。不过聊之前呢,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好不好?”
“好,你问。”顾颀殷勤答道。
祝均安顿了顿,才问道:“跟我相处的时候,你累吗?”
“不累,怎么会累……”顾颀慌忙回答,生怕慢了半拍似的。
“别急着答我,我要你好好想一想,然后诚实地回答。”祝均安一字一顿:“你刚刚答应的。”
顾颀停了一会儿,像是真的很认真思考过,才又开口道:“我很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真的,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然后,他就听到祝均安在电话那头笑了,而后道:“是不累,还是不觉得累?”
没等他再回答,祝均安便接着道:“我不相信,一个人时时刻刻严阵以待、小心翼翼,给人当牛做马还生怕被人嫌弃,会不累。”
“即使一个月、两个月不累,可如果是一年、两年呢?”
顾颀闻言沉默了。
祝均安也没有再开口,等了片刻,才听他说:“你说诚实地回答,我只能告诉你,至少直到现在,我还不觉得累,甚至乐在其中。”
“可是这不是一种健康的关系该有的状态,你觉得呢?”祝均安接口道:“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有一辈子对吗?”顾颀立马问道。
祝均安闻言,不禁扶额,她有些哭笑不得:“这是重点吗?”
“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点。”顾颀郑重道。
不得不说,情话永远是女人最不能拒绝的。听他这样说,祝均安本来就已经有些软化的心仿佛更加柔软,抿了抿唇,声音里都沾了些甜蜜:“嗯,我知道了……”
说着,忽然又想起来今天打电话的主要目的,赶紧把心绪稳了稳,才继续道:“不过其实,我今天打给你是想说,我大概已经知道之前一段时间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就像我刚刚说的,你不能一直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像是在,唔,讨好我,还有我的家人,这样是不行的。如果我们要重新尝试在一起的可能性的话,我们需要平等地相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之前的时间,我被你太过于迫切想要弥补的行为搞得压力非常大,但我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前天你走了,我这两天放松下来,才慢慢有些明白,是我们的相处方式出了问题。”
顾颀一直在认真地听,渐渐也有些理解了她的意思,自嘲地笑了笑,道:“之前,我特别害怕你哪天一觉醒来,就不要我了,所以可能真的不太理智,抱歉。”
祝均安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应该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下一松,声音更软了:“不会的。”
顾颀听到这句近似呢喃的否认,感觉听电话的左耳,连带着左边脸颊都麻了。
“我听到了,不能反悔的。”他赶紧接道,声音轻柔。
祝均安趁机又强调:“那,你也不许再像之前那样了。我们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相处,也许,真的可以一辈子也说不定呢。”
“好,都听你的。”顾颀闻言,精神大振:“还有,不是说不定,是一定,一定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祝均安听了他的话,心里一甜,原本觉得只有一点点的想念好像突然开始蔓延,想了想,道:“嗯……对了,好儿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我想这周末带她去津市。”
顾颀惊喜万分,他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母女俩:“好,我周五过去接你们……”
话没说完,就被祝均安打断:“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需要接?”说完,又重申道:“你看,像这种事情,就是我刚刚说的会让我压力很大的事情,以后不许再这样,知道吗?”
顾颀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他觉得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也不敢说违逆她的话,只讨好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任何一点儿辛苦了。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会注意,如果我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一定跟我说,我都会改的,好吗?”
祝均安闻言轻笑:“乖啦,我们过几天见。”
顾颀回道:“嗯。那我想你的时候,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祝均安听他如此直白,脸微红,咬了咬嘴唇,点头。
忽而意识到他不在面前,是看不到的,又轻轻“嗯”一声。转念想了想,干脆一闭眼,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今天就是有一点点想你,所以才打给你的。”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立马把电话挂断。
电话挂了之后,心跳却一时还稳不住,砰砰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祝均安把手机捧在怀里,再也压抑不住唇角的笑意。
另一边的顾颀,几乎也是一样的状态。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像是要从头顶喷薄而出似的,顶得他完全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停在不大的客厅里转圈,脸上一直挂着他自己看到一定会觉得傻的笑容,久久不去。
转了一会儿,觉得这样还是不行,便去换了身休闲的运动装,出门跑步去了。
从那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有了极大的飞跃,甚至让一直夫妻恩爱的顾桐都频频直呼被虐。
祝均安经过很长时间的纠结之后,渐渐厘清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也许不再疯狂,但她非常确定自己对顾颀还保有着那份从没对其他人产生过的感情。
而顾颀,更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两人依旧分居两地,就像所有异地恋情侣一样,痛并快乐着。
转眼间,就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
五月末的一天,鲁雅清给祝均安打电话,说她儿子刚满半岁了,她要给自己放个大假庆祝一下,让祝均安收拾收拾麻利儿地飞过去。
顾颀上一周周末刚刚到芜市来,所以祝均安本来是没有这周去津市的打算的。
可鲁雅清不管,直言她们已经多久没有过二人世界了,现在必须要一一补回来,甚至使上了撒娇大法:“刚见过顾颀所以就不来了是吗,那你算算,你多久没见过我了?你偏心!”
祝均安扶额:“也就两周没见过你嘛。”
鲁雅清仍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泼皮架势:“见过是见过,可是你带着闺女我带着儿子,还跟着两个电灯泡,见了也是白见。这周末我是要给自己放假的,你不陪我我可怎么办?”
祝均安无奈,想到反正津市也是常来常往,去一趟虽然不那么容易,但倒也没有多麻烦,被她缠得不行,便点头答应。
临挂电话,鲁雅清又补充道:“对了,你看要不这回来就别带好儿了,我们俩重走青春路,怎么样?”说着,强调道:“nhilren!因为这个周末,我们都是少女!”
祝均安听她这样说,忽然也生出些怀旧的兴致,想了想,道:“嗯,等我回家问问我妈和好儿,她们如果没问题的话,我k的。”
这话说得有理,鲁雅清便道了声好,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等回到家,祝均安第一时间跟妈妈还有好儿说起鲁雅清约她的事。她还没提到要不要带好儿同往的问题,祝母就主动截下她的话头:“行行行,你放心去玩。不过好儿两周前不是刚去过津市嘛,舟车劳顿的,这小孩子可不像你禁得起折腾,这回就不跟你去了吧。”
说着,转头问身边的好好:“去一趟可累了不是,乖宝咱们跟外婆在家好不好?”
好好积极点头:“嗯嗯,我在家陪外婆。”笑容十分灿烂。
见她接受如此良好,祝均安松一口气。
两天后就是周五,她请了半天假,中午午休时间一到,便直奔机场。
下午6点半落地津市,顾颀已经在接机口守候多时。远远见她走过来,脸上就不由自主地扬起灿烂笑容。
祝均安也看见了他,同样笑容满面地加快步伐。
甫一靠近,顾颀伸手一把抱住祝均安,用力揽在怀里,而后吻了吻她的头发,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祝均安佯怒,推他一把:“你吓我一跳。”
顾颀仍是笑,眼神仿佛黏在她的面上:“太想你了。”
祝均安傲娇地抿了抿唇,曳了他一眼:“明明只有五天没见。”
顾颀受用地受了她似嗔非嗔的眼波,揉了揉她的长发:“从分开的那一秒钟,我就开始想你了。”
“油嘴滑舌,哼……”祝均安小声抱怨,可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肺腑之言,哈哈哈。”顾颀说着,一手接过她推着的行李箱,一手揽过她的腰,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从前带着好儿过来津市,他们每每还是住在顾家老宅的。这一次祝均安觉得只她一个人,住在那边有些拘束,便提前订了酒店。
待上了车,顾颀听她说让送她去酒店,愣了一下,随即挑眉轻笑道:“你是认真的吗?在津市,去住酒店?”
说着,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祝均安道:“好儿没来,我就不去你爸妈家住了嘛。”
顾颀目视前方,轻轻哼了一声。
祝均安转头,看他一副气哼哼的模样,扑哧笑出声来:“嗯,不错不错,最近有进步,都敢哼我了,继续努力。”
顾颀听她明显带着揶揄的语气,也笑起来。
笑过之后,微微正色道:“不想住我爸妈家当然可以,那也不用住酒店啊,你当我这些年白混的吗?”
祝均安闻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嘟起嘴,把视线转向窗外:“对哦,跟着你,自然有的是地方住。”
顾颀听她声音较之刚才,变得有些低落,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头歪着靠在椅背上。因开着车,也不好细看,正不知道怎么了,就听她又开口问道:“我们的房子,还在不在?”
顾颀闻言,几乎一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忽然低落了。
他心头也沉了沉,嗯了一声,问她:“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祝均安闻言,像是忽然又来了精神:“想!”顿了顿,又道:“如果现在是空着的话,我想今晚住在那里,可以吗?我们吃饭的时候可以请保洁过去打扫准备一下,对了,家具什么的还在吗?”
顾颀见她突然兴奋的样子,轻笑一声,回答道:“当然可以。而且什么都不用准备,拎包入住。”
祝均安有些诧异,问他怎么回事。顾颀表示要先行保密,等到了再说,祝均安也就没再追问。
两人先去吃了晚饭,而后,在祝均安的催促下,一起回了那处带着两人不算太美好回忆的公寓。
下了车,顾颀一直牵着祝均安的手,等进了电梯,他明显感觉她的手开始变凉,还生了些汗意。
转头,见她表情有些紧绷,面色微微沉重。顾颀便握了握手中的小手,故意轻松地开口道:“电梯还跟以前一样慢,对吧。”
祝均安听他说话,像是才回过神来,扯唇笑了笑:“是啊,一点都没变。”
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
待到了公寓门口,顾颀侧身站到一边,温柔笑道:“欢迎回家。”
祝均安先看了一眼熟悉的房门,愣愣地又看向他。见他只站在门边,以眼神示意她来开门的样子,便鬼使神差似的向前一步,把手指按在了指纹锁上。
叮铃一声,门锁打开。
一股热意涌上眼眶,祝均安缓缓柠动把手,门开了,她迟疑一瞬,推开,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再也忍不住泪意。
就好像从来没有过那噩梦般的五年,她只是有一天下了课之后,有些想见顾颀,却又见不到他,只能独自来到这里。
在这里生活过的那两年,虽然绝对称不上幸福,但她还是心怀着爱意、期待和憧憬的,偶尔也有过一些不经意的甜蜜,想来依然是令人怀念啊。
正恍惚间,祝均安感觉到被人从身后抱住,这才如梦方醒,想起刚刚像魔怔了一样愣在当场的样子,不禁破涕为笑。
“一点都没变呢,还跟以前一样。”
顾颀闻言,松开她,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
见她面上虽然泪痕犹在,却不见阴霾,悄悄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刚刚多怕她因为想起旧事甩门而去,毕竟连酒店都是现成的。
“嗯,我住在这里,有一阵子了。”说着,牵着祝均安的手走进去:“我们分开之后这里没有人动过,后来,我就自己搬过来住了。”
每次谈及过往,顾颀连呼吸都会变得轻些。
祝均安已经有点习惯了,也懒得再去跟他强调根本不必如此,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故意揶揄道:“唔,我得检查检查,看是不是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住过。”
虽然是明显的玩笑语气,但顾颀却一下子急了:“真的!我跟你分开之后,再没有过其他女人,我发誓!”
祝均安是第一次听见这话,非常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会?”
顾颀委屈:“你不信我?我虽然……虽然……”虽然了半天,也没虽然出下文来,憋了一会儿,直接但是道:“但我敢说我从没对你撒过谎。”
又补充:“以后也不会。”
祝均安被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逗笑了,不过她的诧异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啊?”怕他不明白,又解释道:“你原来又不喜欢我。”
顾颀轻叹一声,自嘲般笑了笑,把眼前的人搂进怀里:“是啊,为什么呢?那只能是因为,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你了呗。”
祝均安有些震惊,即使现在已经深信顾颀是爱她的,可她一直认为这件事是发生在重逢之后。
他竟然这样说?
轻轻推开他,退离他的怀抱,迟疑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顾颀见她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道:“安安,我大概是因为青春期的时候,经历过一些长辈之间的、很不好的事情,所以之前被自己错认的一些偏激的婚恋观蒙了心,做了很错的事。”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让我能把错过的那些都补上。你放心,我一定会都补给你,如果你觉得不够,那我就下辈子接着补。”
祝均安本来有些感动,听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出了戏。她笑着捶了顾颀一拳,哼道:“得寸进尺。”
顾颀顺势捉住她手,坏笑:“说我得寸进尺是吗,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得寸进尺好了。”
说完,低头吻住她的唇。
祝均安对他的脸毫无抵抗力,被他刚刚那个“邪魅”的坏笑迷了一瞬,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被吻住了。
可想起他说的话,便玩笑般地去推他。
顾颀则以绝对力量优势轻轻将她按住,不满她的不专注,微微离开,以额头抵住她的,轻哄道:“乖一点,嗯?”随即立刻又附上去。
祝均安这一次是彻底被蛊惑了,果真就乖乖地任他攻城略地。
一吻结束,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有些气短。
祝均安面色通红,看着把她推远的男人,又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