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红烛光暗,烛泪滴落,万物寂静。
问楚从梦中惊醒,眼里的惊惧渐渐消退后,恍然抬眼打量了一番四周,直到看见靠在床边闭目养神的顾璲之,才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公子?”
纱幔垂下的阴影遮住了玉人的眉眼,只见他睫毛颤了颤,慢慢张开了双眼,眼里尽是疲惫,下意识扭头看向里侧的问楚,看到醒了过来,不自觉地笑了笑。
“少主有些发热,不若再睡一会儿?”
问楚闻言这才感觉到自己合眼时眼皮有些烫,缓缓眨了眨眼,她轻声问道:“公子怎会在我房里?”
顾璲之起身去铜盆里将浸湿的巾帕取出拧干,伴着淅沥沥的水声说道:“只是发现少主屋内灯火通明便有些不放心,少主怎么晕倒在地?”
“不小心绊了一下就不醒人事了。”问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回答道。
“嗯。”顾璲之轻轻应了一声,并未揭穿她漏洞满出的话,坐在床边低头认真替她擦拭着脸颊和脖颈。
刚刚倒并为觉得自己发烧,可被冷水一激冻得问楚生生打了个冷颤,缩着脖子想要避开顾璲之的手。
“少主哭了吗?”光影晃动间,照亮了少女大半张脸庞,也露出软枕上被浸湿的一团深色。
顾璲之说着,在问楚的怔愣中抬手在她眼角轻轻一抹,泪水沾在指腹上,透着微微亮光。
低头,四目相对之下,顾璲之抬手将她身上的厚被压得紧紧的,柔声道:“少主方才可是梦见伤心事了?”
问楚想摇头,可是看着顾璲之的双眼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与作水争执了一番,她已经很久没梦见过臭老头了,本以为好不容易见到他,两人应该躲到后山吃烧鸡,没想到竟满眼都是他被人制服,一剑穿心而亡的样子,鲜血洒了她满脸。
顾璲之见她不说话,便也和衣躺在床边,侧身熄灭烛火,一刹那屋内就陷入了黑暗,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公子可有什么一直看不开的事情?”问楚听见身边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侧身抬头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分给了他一半。
“嗯,有的。”顾璲之说着,侧身朝内,银白的月光从窗棂穿过,撒了满地银辉,彼此的轮廓也显露了出来。
“我母亲生我时难产而亡,那时,我父亲刚娶了新妇不久。”
问楚怔了怔,睁大双眼,慢慢蹭到顾璲之身边,抬手在他眼前比划了一番,问道:“公子长得像母亲吗?”
“嗯,外公他们都说我和母亲很像。”顾璲之静静望着眼前的人平静道。
“那公子的母亲该有多美啊?娶了这么好的妻子还不满足,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问楚呼吸急促,气呼呼道。
顾璲之藏在袖间的双手紧了紧,继续问道:“若,少主与我母亲处境相同,可否后悔生下我?”
问楚抬眼望着顾璲之,坚定道:“虽然我没有做过母亲,可我相信世上每一个人母亲都不后悔生下自己的孩子的。”
“公子可是为自己母亲不值吗?”
“只是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会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了。”
问楚点了点头,赞同道:“在这世上是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了,可总会有些东西重于生命的,或许对于公子母亲而言,公子就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人。”
顾璲之认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喃喃道:“那寻找到一个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