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奶是个夜猫子,常常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尤其是在她考上大学远离家人之后,更是百无禁忌,随心所欲,白天补觉,晚上狂欢。 照例是一个夜晚,大约是凌晨两点左右的光景,宿舍人都睡了,她补完剧,还是一点困意也没,注意力回到现实突然寂静的感觉让她百无聊赖,干脆摸黑开了剑网三。 酸奶其实还是第一次在宿舍这么晚上游戏,怕键盘声吵到舍友,但今天,也许因为电视剧那并不美好的结局,亦或是喧闹过后太过冷清,她独自坐在黑暗中,只感觉从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带着丝丝空洞的冷寂,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 心情很糟。 她突然不想管那么多了,她需要游戏来热闹一下,去插个旗浪个监狱什么的。 那晚下雨又刮风,北方的大风合着淅沥啪啦的雨声是恒定又烦乱的背景音,网络一直不太稳定,登录的格外慢,好容易读出人设场景,好友列表却一直是0/0,左上角的ID正常,血量却只有3000,酸奶等了好久还是如此,尝试着按按键盘,人物也丝毫没有反应。 我艹。 她暗骂了一声,熟练的切出任务管理器打算强行关闭重启,就在她打算按结束任务的那一瞬,她眼尖的发现好友列表的0/0变了,读出了好友的数字1/212。 读出来了啊,那不重启了。 不过。 只有一人在线? 不应该啊,她列表里有不少夜猫子的啊。 她切回了游戏界面,打开好友列表,果然只有一人在,是她从小的好友,学理却爱好文的汉子。 汉子很爱古风,玩了个仙风道骨的道长,ID也取的文绉绉的,姓李,叫忘生。 他有一个道姑情缘,二人关系很好,已经奔现,由于这个原因,酸奶怕道姑吃醋,和忘生疏远了许多,再加上两人不在同一城市,玩游戏时间也不一样,已经很久没在一起玩了。 酸奶看道姑不在线,便点他组队,打算约他去浪监狱并联系联系感情,却发现他万年不变秀恩爱的签名不知何时变成了:果然忘生。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忘生此人算得悲春伤秋的文艺青年,比酸奶这个女中豪杰更加细腻温柔,经常发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酸奶见怪不怪,看过就罢,丝毫没放心上。 组队发过去了好久,忘生却一直没有答应酸奶的组队请求,她发现左上角的血量还是3000,想着也许是还有些数据没读出来,就开着游戏,抽空去了洗手间。 酸奶学习不太好,上的只是专科,学校对专科的待遇不好,比如只能让住八人间,而这种宿舍是没有单独卫生间的,只在两边的走廊尽头,各有一个水房加公共卫生间。 她踩着拖鞋,穿着睡衣吧嗒吧嗒的走向洗手间,走廊两头的窗户似乎没关,温度非常低,凉风吹得她睡裙直往她大腿上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走廊的破灯似乎也变得特别暗,仿佛会熄灭的烛光。 她不由自主的变得心惊胆战,几乎僵硬的走到了走廊尽头,从玻璃的反射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和无限延伸的长长走廊,心下稍定,正打算转角往洗手间走,忽然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那玻璃上所映射的走廊!根本就不是自己学校的走廊! 所映射的这个走廊,色彩明亮,光线充足,分明是在白天! 她恐惧到了极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不敢再看第二眼,转头就往回走,外面的风似乎更大更冷了些,在窗外呼呼作响,仿佛又夹杂着什么东西的哭喊,吹得她浑身冰凉。 她一眼也不敢往别的地方看,几乎跑着回了宿舍,一把推开了宿舍的门。 然而,却是一室寂静。 什么声音也没有。 舍友的呼吸声,没有了。 透过走廊昏暗的光线,她发现,其他那三张床上,竟空无一人。甚至没有铺盖,她自己的床也是,一整块木板平整的像没有人住过,整个宿舍都充满了灰尘和阴冷的味道,空旷而潮湿的感觉像是这是一间新盖的房子,整个空间只有她的电脑还保持着原样,在电脑附近,空气温暖又清新。 酸奶本能的选择了熟悉的坏境,她哆哆嗦嗦坐到电脑前,小幅度的转头看四周,她不敢回头,她想起来那个故事,人肩膀上有两盏灯,回头就会熄灭,所以她不敢回头,艰难的用眼角余光打量这一切,随即,她发现了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在她所见范围里的一米左右,网线在那里消失了,平平整整,无缘无故,她抑不住转头去看,而在网线连接尽头,靠近楼道的那一面墙,网线又突兀的出现了,因为靠墙,所以是竖直向上的一小节,孤零零的挂在那里。 她努力探出身,把手够到网线消失的地方,胳膊上感受到两种温度,阴冷和温暖,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截然不同的两个空间,重叠在一起。 她终于想起手机了。 她记得她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正好是网线消失的那一段空间。 她又去看电脑,电脑却也是蓝屏了,怎么动也没有用。 她好像彻底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困在一个虚无的世界。 啊!!!! 她终于受不住,抱头蹲下大叫,声音在空荡的宿舍荡出来一圈回音,又归为寂静。 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时,电脑却忽然有了声音,是组队成功的提示音,紧接着又是一声密聊,电脑屏猛然回到了剑三界面。 时间是两点四十二分。 剑网三还在? 为什么只有剑三还在? 又是谁给她发了消息? 会是什么呢? 酸奶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看向电脑。 在暗沉的空间里,电脑屏幕显得格外明亮,可是酸奶的恐惧却没一丝减轻。 这光,一出屏幕就像是被吞噬了,连键盘都照不清。 谁来救救我,到底怎么办? 我没有伤天害理,鬼网三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甚至没有上过818啊! 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死在凌晨两点四十二分? 这般想着,她终于有勇气去看屏幕中央的游戏。 她很怕,看到的是血红的一片,亦或是横尸遍野。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屏幕一丝异常也无,她的花姐还静静停在下线的地方,纯阳宫的房顶。 细雪依旧纷纷下着,起伏的山峦远远近近,树顶结着寒霜,大道无为,山河永寂。 秦风花姐静静在雪中撑着红伞,脖颈上的项链奇怪的换成了一把锁,旁边是白衣的道长,李忘生。 望着这个角色,酸奶的恐惧仿佛减轻了些,刚想去看密聊,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剑三的建模一向乱穿,花姐和道长站的极近,位置一前一后,挂机中的人物待机动作不少,花姐时不时的转转笔,扭扭身子,但这几个动作无论如何,都穿过了白衣道长的身体,那一瞬间毛笔红色的笔尖穿着白色的衣服过去,稍稍定格,配着满天满地的雪白,真实又醒目。 酸奶更觉浑身发冷,下意识摸到方向键想移开角色,可是花姐一动不动,机械而重复的做着那几个动作,一遍一遍的穿过又抽出,像一个魔咒。 道长的衣服渐渐被染了红,开始有血慢慢渗向屋顶,道长脸也渐渐变得麻木又扭曲,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一下,又一下,血在屋顶越积越多,又顺着屋檐滑下屋顶,在雪上一滴一滴,殷红如红豆。 渐渐的,道长的脸换成了忘生的脸,平日里清秀白皙的脸庞安在道长身上丝毫没有违和,好像系统自动化成了建模,可是,那脸还是麻木而扭曲的,血珠子在雪上越积越多,酸奶疯狂的按键盘,角色还是一动不动,红豆一滴滴,渐渐堆出两个字:救我! 忘生脸突然抬了起来,黑色的眼瞳直直盯着酸奶,那一双眼几乎是纯黑色,酸奶透过眼泪看着那双眼睛,情不自禁就往前倾,越来越近,在额头触到电脑屏幕那一刻,忘生眼睛忽然睁大,脸上透出绝望,接着,又恢复了麻木。 宿舍又恢复了安静,另外三张床上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有谁睡得不安稳,轻轻翻了个身。 电脑桌前,却空无一人,只留了一双拖鞋,剑网三的密聊还没有看。 李忘生【2:42:11】:快下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