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彬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有些气息不稳地站在门口,听见洗手间里水流的声音,知道之曼在里面,已经安然无恙,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半眯着眼睛,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他愣了愣,窗帘下,年慕瑾闭着眼睛双腿交叠,懒懒地斜在沙发上。 严彬眉头微蹙,树起警惕的眸子将年慕瑾上下梭巡了个遍,他一定是在假寐。这么长时间他去了哪里?他一回来,之曼就晕倒,这似乎不是单纯的巧合吧? 面前的这个男人,心思深沉,手段狠绝,他常常看不透他。 正当他盯着年慕瑾一动不动的时候,年慕瑾猛地睁开眼帘,他墨色如苍穹的眼眸里,蕴藏着一抹深邃和危险,泛着精光,透着狠戾,像潜伏的猛兽突然遇见势均力敌的对手,虎视眈眈。 严彬也用同样的目光盯了回去,两相对峙。 最后,年慕瑾看着他,嘴角勾了勾,“严医生,好久不见。” 严彬扯了扯嘴角,回了他一个无谓的笑。他笑,“年总真是好兴致,还能时不时出趟国潇洒一下。” “那还不是托严医生的福,多谢你这段时间尽心尽力地帮我照顾乔小姐”年慕瑾不愧比严彬年长几岁,说起话来那叫一个高明。 他仍旧当严彬是他最好的兄弟,为了友情,他能舍弃很多,唯独爱情不能拱手相让。他知道严彬恨他,经过这么多年漫长而无望的时光,严彬对他的恨恐怕并没有减少一分,这么多年了,苍海沧田,他越来越懂得,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你所经历的那些苦难,外人永远无法体会,年慕瑾就是这样守着他的爱情,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向孤独的彼岸。 他的心里早已尘埃遍地,无人能扫。 林夏和林冬推着之曼从洗手间出来,一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两大男神,小腿又不由得打颤,外面酷暑难挡,屋里气温陡降,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一场对峙。 相比之下,之曼倒是淡定地多,她嘴角弯一弯,扬起一抹灿烂的笑,看向严彬,“严医生,你怎么来啦?” 严彬回给她温和的笑,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蹲下,“我过来看看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年慕瑾犀利冷峻的视线扫了过来,他注意到之曼对严彬的笑,温柔自然,恬静柔和。她从来没有这样对他笑过。他微蹙着眉,燥热难耐,眼神蓦然沉了下去,蹭地起身,走过之曼身边时,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记得明天准时去训练室”,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之曼顿了一下,才想起刚严彬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正要说没事了,严彬一个询问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他问,“怎么回事?” 之曼耸耸肩,浅笑着,“没什么,年总是我做恢复训练的教练”,她回答得淡然,可是屋里那三人倒确确实实感到惊讶了。 严彬愣了愣,看着年慕瑾出去的身影,似乎只一瞬,便明白了,他嘴角咧了咧,有些嘲讽的意味。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不待之曼同意,他便弯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温柔地替她盖好薄被,回头叮嘱林夏和林冬,让她们多按摩按摩她的腿,然后也出去了。 他轻轻地带上房门,果然年慕瑾还等在走廊的尽头,他顿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地朝他走过去,年慕瑾倚在墙角,手里捏着一根烟把玩着,并没有要点燃的意思,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严彬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 “为什么?”严彬并没有打算拐弯抹角,他选择单刀直入。 年慕瑾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什么为什么?” 严彬顿了顿,一口气说着,“年慕瑾,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之曼不可能是她,虽然她俩几乎生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但是……”严彬停顿了几秒,并没有接着说“但是”后面的话,而是话锋一转,变了声调,改成低低地请求,“慕瑾,请你到此为止吧。” 年慕瑾仿佛置若罔闻,扬了扬手里的烟,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滋啦”一声点着了,漫不经心地放到嘴唇边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他笑了一笑,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爱上她了?”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可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却紧紧盯着面前的严彬,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芒,给人带来无穷的压迫感。 不知道怎么的,严彬被他这样盯着,心不由得瑟缩了下,声音却透着异常的坚定,“没错,我爱她!” 如果他的承认能让年慕瑾收手就此打住的话,他愿意。 闻言,年慕瑾又是冷哼一声,眼角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像只危险的伺机而动的凶猛的猎豹,他一句话也没说,将烟摁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顺手丢了进去,然后迈开腿准备直接下楼梯,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又返回来拍了拍严彬的肩膀,冷笑一声,眼中露出一抹张狂,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你别傻了。” 严彬愣在原地,年慕瑾下楼梯的步伐特别大,几乎是三个台阶一个脚步,瞬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他还在思考“你别傻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你别傻了,争不过我的?还是,你别傻了,她不会爱你的? 他靠在墙上,默默地攥紧了手掌心,他严彬在人前光鲜亮丽,高高在上,潇洒不羁,只要他愿意,一众的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定会前仆后继地扑涌上来,即便这样,他在年慕瑾这个从小伴到大的哥们面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自信心欠缺,偏偏俩哥们看女人的眼光还出奇地一致。 他暗自吸口气,低头才发现,攥紧的拳头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这些年看够了年慕瑾那样的要死不活,他将商业帝国扩展得再大再强,也掩盖不住他那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内心空虚。 他的心里有一座坟,连同自己都埋葬成未亡人。他对那些与她相似的女人,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到了一定的时限,总能潇洒地全身而退,所谓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那些女人们则没有他这么潇洒了,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硬生生被逼成哭啼啼的怨妇,严彬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不想让之曼也变成这样。 他只想好好地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