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佩离绕到他跟前,软声哄劝:“听话,快说。”
秦珩看着姑娘眼里的焦急,他晓得她近来神经紧绷得厉害,满脑子都是这些破事儿,他听阿芜说她几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沉默片刻,秦珩总算正经起来,说出心中人选:“你母亲。”
江佩离明显一愣,脑子里回想的却是与夏云姬争执时的情形,声音便冷了下来,道:“你恐怕不了解我母亲。她一心只为秦氏皇权,怕是不愿帮助你我。”
“那她就愿意看着萧年逍遥法外了?”
“你不明白。”
江佩离克制着情绪,好半晌后才轻轻出声:“萧年那里,好歹有一个你们秦姓的人,好歹他们的行动打着复辟的名号。我去讨伐他,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本就是大逆不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举步维艰?因为在江南人的眼中,我从头至尾都没有在帮汉人做事,便是如今跟随我的人,若不是看在当年相帮的情谊上,你以为他们会顶着这个骂名追随我吗?”
“不会的,秦珩。”
江佩离悲凉笑开,“在这一群人眼里,忠贞、气节高于一切,他们不怕死,只怕死后还落不得一个好名声。我母亲出身将门世家,更是如此。你让她站在我这边去策反张先之,根本不可能。”
秦珩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江佩离,听着她平静说出那些话,一时间只觉得无比地心疼。
似他活过一世,到后来什么都看得淡了,名声也好,世人的评价也罢,对他而言都是云烟,于是重来一辈子,他早就忘记了这些原本被他遗忘的枷锁。
却忘了,他的姑娘上辈子走的时候,也才现在这个年纪,便是她重来一世,又能比以前高明多少呢?
沉默半天后,秦珩不知用什么方式去开导她,只是问她:“阿离,你有试着了解过你的母亲吗?”
“你当真觉得,在你如今举步维艰甚至生死存亡的关头,她还要为了她那所谓的气节置你于不顾吗?”
“不会的,阿离。”
秦珩轻声说,“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怕是你不知道她,不清楚我家里的情况。”
江佩离淡淡一笑,顺势坐到一旁,“我父母是奉旨成婚,并无感情基础。我爹是个江湖浪子,我娘是个将门闺秀,一个不拘礼数,一个最重门风。我爹觉得我娘古板,我娘嫌弃我爹粗俗,从我记事开始,他俩就从未在一张桌上吃过饭。”
“因为是御赐的婚姻,他俩离不了,可这样过一辈子对我爹来说,大概比杀了他还难受。于是娶了我娘没多久,他迎了行走江湖时认识的莺莺燕燕进门当小妾。这些人当中,他最宠苏姨娘,也就是江胥的母亲。”
“苏家同江家一样,江湖人,性情大抵十分相投,总之我爹同那苏姨娘浓情蜜意,还有了身孕,我娘这才有了危机感。”
说到这里,江佩离讽刺一笑:“便是天家出身的女人遇着要三妻四妾的男人,怕是都逃不过后宅争宠吧?但我娘那性子,她争得过谁?她能不被设计毒死在后院里,我都谢天谢地了。”
“她争不来我爹的宠爱,就指望着我和江涣能得到我爹的重视。不巧,江涣虽是个儿子,但我爹并没有世俗里非要儿子才能承父业的那种观念,他觉得江涣过于平庸,所以我娘的家庭地位并没有因为生了个儿子而得到任何改变。”
“所以,”江佩离自嘲笑着,“我母亲要求我要比江胥更乖更好,她从小教导我的原则,从来都是我爹会不会欢心。她哪怕有过一丁点为我好的心,我和江涣也不至于对亲情如此淡薄。”
她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时,眼里并没有想象的难过,大抵是在那个被误会而罚跪的黑夜里,她对所谓的亲情就彻底绝望了。
秦珩坐到她旁边,轻轻扣住那人的手,道:“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