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夜晚,天色晴霁,星月交辉。 阳城举办首届元宵灯会,以隆安区天水街为主干道,蔓延三街六巷,各式样花灯彩结满目皆是,远看犹如繁星点点缀满大地,令人目眩神迷。 江瑾宁漫步在繁华热闹的街头,目之所及无不花团锦簇,耳边笙歌处处可闻,游龙舞狮层出不穷,看不完的民间百戏,数不尽的灯花火树,让人目不暇接。 元宵节不仅是种花家的传统节日,还是种花家的“情人节”。 古往今来数不清的文人骚客为此挥洒狼毫写下一首首传世吟诵的经典诗词歌赋。 而今放眼望去,大街小巷,成双成对秀恩爱撒狗粮的情侣数不甚数,倒真真应了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因着是首届创办灯会,又正值近年来大兴的弘扬种花家传统文化活动,其中以复古传统服饰为热点之一。 是以,街上行人游客,几近一半选择身着传统服饰参加灯会。 着汉服,胡服等少数民族服饰皆有人在,其中夹杂着一半穿现代服饰的人,来来往往间,颇有种时空乱流感。 江瑾宁钟情汉服,自是一身精心准备的水绿色对襟齐胸襦裙,一头青丝绾成朝云近香髻,髻上斜插一支碧玉茶花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因怕冷,临出门时还加了件雪白带兜帽的长披风。 夜凉如水,寒风微微,缓缓独行,悠闲适逸。 今晚初始是四姐妹同行,四人皆着汉服,容貌不俗,气质出众,回头率高,搭讪不少,影响游玩,遂由兰玉致拍板分开各自玩一段时间后再重聚。 江瑾宁自是再赞成不过,游人太多,她们四人并排走起来,几乎能横扫半条街,太过妨碍秩序了。 时间将近九点,游人渐多,主干街道更是几乎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 江瑾宁不适的往墙边靠了靠。人太多连空气都燥热起来。 远处人山人海,不时传来几声中了中了的高呼声以及成片的喝彩声。 江瑾宁果断放弃去猜灯谜的打算,直接往四人约定的地点走去。只希望约定地点的人不要太多。她暗暗祈祷。 艰难的转过一条街,大冷天的,江瑾宁额角都被逼出细汗来,苦中作乐的想,元宵灯会走一圈跟跋山涉水似的。 不行了,得操近路走,不然这节奏,一个钟头也到不了目的地。 半小时后,江瑾宁终于拐进一条人少的小巷子。 巷子是旧年的老巷子,真的小,顶天也就两个人并排走的距离,花灯少,人也少,但对于此时要撑着墙壁喘粗气的江瑾宁来说,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天呐,再在人群里挤久点,估计她得缺氧晕过去。太可怕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江瑾宁侧了侧身准备让道,深呼吸一口,冰冰凉微带有烟火气,入肺凉爽,瞬间舒缓了她肺部火辣辣的感觉。 她第一次发现沁人心脾的空气是这么可爱! 那人从江瑾宁身边走过去,冷风轻掠带起点点清冽,有点像薄荷香,又有点像果木香,很独特。 江瑾宁动了动鼻子,这香味挺好闻的,韵味绵长,多变又醇厚,但又不太像香水。 她深深吸一口气,残留在空气里的味道很快消散,不禁有点惋惜,可惜是陌生人,否则可以问问用的是什么香。 转而又想,猜也不便宜,根本不是一般香水,哪怕她现在努力多年小有资产,也舍不得买那些奢侈消耗品。她可是打算在阳城买房呢。 唔,算算目前卡内积蓄,以及手头上有两本完结小说在洽谈改编电视剧的事,再加上手上正在后期修改即将完结的小说..... 江瑾宁脑里正噼里啪啦的敲算盘,身后又响起脚步声打断她的思路。 未及他想,身后不远处传来一群小孩嬉闹声,喧闹声伴着凌乱的脚步声来得极快,显然是扎堆跑来。 江瑾宁侧身,这小巷子光线不充足,如果有孩子被绊倒可就...... 电光火石间,江瑾宁还未来得及侧身让道,身后响起几声稚嫩惊慌的尖叫声,后背突兀的撞过来一个人,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稳不住身体,直接一个前扑,双手迅速撑地用力止住身体下趴趋势,整个人成了一个orz姿势。 江瑾宁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掌心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才拉回神智。 “抱歉。”低沉醇厚如大提琴的声音响起,恍若带着钩子钩动人的心弦,让人沉醉。 江瑾宁头脑有一瞬间的懵然,耳根发烫,心跳加快。 男人眉头轻皱,看着地上跪趴着的女子,受伤了? 刚刚一群小孩跑过,他及时拉住一个差点摔倒被踩踏的孩子,却不料后头还有个孩子不辨方向直冲过来,冲撞力道太大,地上正好不平整,他闪避不及将这女子撞倒。 “抱歉。伤到哪里?”男人再次道歉,伸手将人搀扶起来。 待女子抬头轻道没关系时,男人瞳孔微缩,幽深的墨眸越发暗沉。 眼前女子蛾眉皓齿,雾鬓云鬟,钟灵毓秀,清丽脱俗如仙子误入凡尘。 因为受惊跌倒,鬓发凌乱,脸颊飞霞,轻喘兰息,仿佛一颗刚成熟掉下枝头的蟠桃,沾上点点尘埃,却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男人清心寡欲多年平静无波的心湖,似被人投入石子溅起层层涟漪。 他恨不得将学习生涯学到的所有美好词汇,都灌注在眼前这个只轻抬眼眸便摄住他心神的女子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翦水秋瞳,波光潋滟,澄澈通透,安宁沉静中透着抚慰人心的温和。 墨瞳深沉,紧紧盯住眼前人,贪婪的要把眼前女子深深刻印进脑海深处。 江瑾宁有点呆,眼前人的长相,穷尽她脑子里所有描写帅哥的词语,都不及一个词来得贴切。宛若量身定做。 俊美无俦。 无俦,意思是没有能够与之相比。 很多小说写男猪脚长得帅总爱用俊美无俦这个词,江瑾宁写文偶尔也会用到。 江瑾宁一直无法想象,到底长得有多俊美才能用得上无俦这词语?她一直以为只有天人之姿才可比拟。 既然是天人之姿,那现实里又怎会存在? 这该不会是上元节溜出来玩的男鬼,哦不,男仙吧? 远处烟花升空的声响拉回江瑾宁天马行空的幻想。 心里啐自己花痴,表面冷静的江瑾宁浅笑致谢,手腕暗暗用力扯回。 长得帅就能抓着女人的手不放吗?该不会是金玉其外吧? “你的手受伤了。”男人表情严肃。 江瑾宁摆摆手,不在意道,“没事,小伤。” 看着男人瞬间下沉的脸色,江瑾宁一时琢磨不透,又不想再耽搁时间,遂轻笑颔首,道别意味明显。 男人眸色一顿,伸手拦住欲转身离开的江瑾宁,在她不解的眼神中,递过一张名片,道“这是我的私人电话。” 接着又补充一句,“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事可以找我。”没事也可以。 江瑾宁看着上面那串数字,喉咙有些发紧,说:“谢谢,再见。”说罢,迅速抽走名片,后退一步转身疾步离开。 几米开外的巷子口人潮汹涌,雪白的身影没入其中就像一朵浪花融入大海,瞬间消失无踪。 男人刚迈出的脚步就此停住,眼眸低垂,情绪变化不露分毫,只有浑身气场压得极低可窥一二。 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发现地上有个香囊。 拾起细看,是个丝制香囊。 刺绣华美,香气清淡舒心,若隐若现,细品之下,恍悟,原来是荷叶清香。 男人拇指轻摩香囊绣面,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浅浅向上,周身气息逐渐多云转晴。 夜深人静。 江瑾宁码完字,洗漱后敷着面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掌心的刺痛无端的令她想起今晚遇到的那个男人。 长得真的好帅啊!江瑾宁感叹,声音又超级好听! 揉了揉有些发痒的耳朵,她暗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对了,名片。 江瑾宁翻身起床,在衣服内兜翻出一张黑底银字的名片,横平竖直的正楷跃入眼底,庄尧。 翻转名片,背后并无其他人般附上长长的地址邮箱职业等等信息,就简简单单一个名字一个号码,却让人不敢小觑。 那人衣着考究气势不凡,一看就是有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 江瑾宁一笑而过。 不管这位庄先生递这张名片的用意何在,在她这里,就只剩一个用途——从书架上抽出今晚尚未看完的书,翻到书签夹子那页,取下夹子,塞进名片,合起,放好。 总爱给书本纸张留印子的夹子,再次功成身退一个。 一场偶遇,江瑾宁根本不放心上,世界那么大,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时不时会遇到几个容貌出色或个性独特的,那又如何? 不过人生过客匆匆,端看谁在谁的记忆长河里溅起的浪花,是大一些,还是小一些。 而庄尧之于江瑾宁,目前便只是一朵长得格外好看,声音格外好听的浪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