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萼显然并不认为这些不自量力的东西能够给他们造成危害。因为他离去时的步履比来时还要更加悠闲一些。
有时候他还会停下。虽然是为了让妹妹和“小天人”歇一歇,但他那不时转头望向身后的神情让沈聪觉得他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东西跟上来。
究竟是什么——沈聪没来得及问,李萼也不会主动解释。李蕊倒是小声地跟沈聪说明了一点点:“我们要去祭拜安魂。”
“什么?”
李萼在两个孩子的头顶都敲了一下:“不要说话。”
这一路就再没有人说过一句话了。
他们行进的这条路并不是往水头村原路返回,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
这次没有再接近过村庄农舍。
三人沿着一道溪流的湿岸一直走,最后钻入了一片芦苇沼中。
这片苇沼并不像之前与沈聪相遇的那片那么大,也没有那么泥泞危险。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李萼牵着妹妹和沈聪从苇沼另外一边钻出来,到了一片向湖伸出的浅滩。
从岸边望去,眼前的大湖漆黑得可怕。
李萼将沈聪牵到一块还算干燥的地方,朝她摆摆手。
沈聪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是叫她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李蕊扭过头来,朝她笑了笑,又伸手在心口按了一会儿。
是叫她安心。
沈聪觉得这对兄妹是要做些什么超脱她常理的事情了。
在离她稍远的地方,兄妹两个已经整理出一小块空地。他们解开包裹,从里面一样一样地取出东西来。
不再是粮食,而是黄纸、冥钱、檀香……还有些沈聪不太认识。
李萼伸手对着星空摆弄了一会儿,选定一个方向,在地面楔入木钉缠上红线。接着他随手折了一根芦苇,用小刀子休整几下做出一支苇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苇笛音色单调的缘故,他吹出来的曲子十分怪异。
然后起风了。
并不是说这一整夜,这一路上都没有夜风吹拂。
而是说此时此刻的风显得实在古怪与与众不同。
也不是说这阵风格外冰冷、格外潮湿或者格外有一股陈腐的味道。
都不是。
那是种让沈聪的心微微揪起来,寒毛直立,肌肉紧绷的感觉。
无法形容。
像看不见的猛兽窥伺在侧,随后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的猎物。
沈聪不由自主地朝身后他们来时的路上看去。风拂动芦苇叶互相摩挲。这些沙沙作响的细长的植物如同一个一个伫立的人影。风压下它们的叶冠,使得它们像是在迎接着什么一样,有些向左有些向右,低垂着头颅。
沈聪看着这古怪的景象蹙起眉梢。
风不可能做到这样。不可能让芦苇向着不同方向倾倒。
不是风。
是真的有什么分开芦苇向这边来了。
李萼的笛曲声就在这个时候尖锐地变了调。
沈聪的注意力重新被拉回到他的身上。随后,她看见青年朝她微微摇头。
——不要看也不要关注。
沈聪垂下眼睛,那只看不见的队伍就从她身旁轻轻地擦了过去。
冰冷、腐朽,带着某种叫人感到危险的气息。
在它们行进的方向上,李蕊已经把檀香点燃插好。
接着少女又把火焰凑向手中的黄纸冥钱。点燃之后,再大把大把地扬撒出去。
这让她看起来好像在抛洒着火,又好像在操控着一群一群飞舞的火蝶。
她自己也迈着奇异的步子,有时旋转、有时跳跃——与火蝶共舞着。
最终灰烬像雪片一样落地的时候,李蕊舞动着进入了红线缠绕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