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里,李木森再也没有去枪炮玫瑰,也没再联系简淼淼。他忙着去各家长辈拜会,他很长时间没回来了,所以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这是礼节。 李木森四处走动,吃饭,但是他一直都在想着简淼淼。有时候会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忙吗?还有没有在相亲?甚至还会偷偷想简淼淼对自己的看法。 他其实已经做了决定,他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她,不是她想要的另一半。或许凭借着微信上的那一点好感,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是他自己也舍不得。 他不想让简淼淼像他妈一样提心吊胆过半生,他舍不得她吃一点点苦。 罗胜说的没错,他是个胆小鬼。 李母估计是察觉到了点什么,李木森这几天在家的时间里,她总是抓着他旁敲侧击、问东问西的,让李木森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母亲的心愿,但却也只能愧对母亲。 周六是李木森和医生约好的日子,他要去医院拿两位老人的体检结果。 他这次回家特意带着父母去医院做了体检,他知道父母每年都有固定体检,但是他们怕他担心所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他这次和两位老人家对峙了很久,才说服了两人来做这个体检。 李木森来到医院和医生取得了联系,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他没有告诉家人是今天取结果。 医生三四十的样子,话不多,一来就直奔主题。 “你父母的身体整体情况看起来没有大的问题,但是有很多情况需要注意,接下来我先说父亲,再说母亲,希望你好好注意一下。” “好的,辛苦你了。” “你父亲身体上主要有两个问题,首先是他身体上的旧伤。” “你父亲是军人,由于常年从事危险工作,身体超负荷运作,导致身体各个关节处有不同程关节炎。并且你父亲的腿曾受过枪伤,伤口位置靠近膝盖,虽然说伤口得到了很好的处理并且完全愈合,但或多或少对周未产生影响。” “所以未来你需要注意你父亲的腿部保养,尤其是阴雨天,冬天一定不能让他受凉。其次老人家除了保持一定的保健运动外,不能再进行比较剧烈的运动,在饮食上也要注意避免海产品和高甜、油腻食品。” “关节炎如果没有条理保养好,容易发生病变,最常见的一种就是骨刺。一般情况下,骨刺不是严重的病痛,只需要做手术切除即可。但是对于老人来说,我们最好能避免手术就避免。” “老人家保持身体健康需要运动,而长了骨刺的部位,会使人一运动就产生疼痛,这除了对老人身体的伤害外,其实对他们的心里也是很严重的打击。并且老人家如果做骨刺手术的话,很少有能够完全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恢复不好可能需要依靠轮椅,所以最好是不要让这种情况发生。” 李木森默默的听着,一言未发。他知道关节炎是军人的职业病,他知道父亲的旧伤,但是他以为父亲退下一线后,这些病症应该早就就好转,他没想到这些病痛会陪他一生。 他无法想象和轮椅相伴的父亲该怎么渡过他的后半生。 “其次就是肠胃问题。你父亲肠胃不是很好,不过看得出来最近几年都有在好好保养,没有出现问题。所以一定要继续保持,老人家保养身体的最好办法就是饮食和运动。 李木森看着医生,严肃的点点头。 “母亲的问题和大多数老人一样患有心脑血管疾病,主要是由于高血压导致。所以未来,要注意稳定老人家的情绪,不能让她有激烈的情绪起伏” “老人家有很明显的思虑过重的表现,所以偶尔会有头痛,根据检查结果来看应该不是身体上的原因,很有可能是长时间心里或者精神压力导致的。” “身体健康容易受到来自精神上的影响,尤其是患有高血压和心脑血管疾病的老人,所以你母亲更需要注意的是心里上的问题,不要让她过度忧虑、担心,要让她保持好的良好精神状况。” 医生一字一句的叙述,就像一根一根的刺,狠狠的扎在李木森的心上。他知道,他母亲的问题是他和他父亲造成的,那是他父亲的一生的愧疚,也是他的愧疚,并且他很明确的知道这份愧疚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李木森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医院,他每一步都很慢,很沉重。他心情很差,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他开着车到处乱晃,心里很慌,完全不知道要去哪,他只知道他不能回家,他现在的状态让他完全不敢回家,他需要冷静一会。 母亲的唠叨,战友的笑脸,父亲的背影,敌人的子弹,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温馨,延绵无尽的万里河山,一幕幕交叉的在他脑子里闪过。 “当然会犹豫,但人嘛,总是要有点子信念不是吗?” 老班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时候真的恨,想把那群王八羔子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些什么,好好地日子不过,偏偏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但有时候又会感慨,就是有这些人在,我们才能拿起枪,我们才能体会一般人体会不到的浴血沙场的感觉,我们才有一般人享受不到荣誉。” “每当我拿起枪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媳妇和女儿,我就会想是我多么幸运能够有这个资格和荣誉,能够在这里保护她们。” “小木头,想想我们穿过的沙漠,走过的热带雨林,爬过的雪山,那是一种召唤。” “我们注定属于这里,属于这片战场。” 李木森恍恍惚惚,他想起老班长最后牺牲的场景。 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李木森把车停在了马路边上,他双手扶着方向盘。 “如果可以的话,你下次旅游的时候能多拍点照片给我看看吗?或者是给我寄一点当地的风景明信片?我也想感受一下你说的那些壮观的美景。” 这是那天简淼淼在用餐结束后对他说的话。她的话语,她的笑容,对他有种奇妙的安抚作用。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李母的电话。 “怎么,明天就走了,最后一顿饭不在家吃啊。” 母亲的声音,让李木森有种落泪的冲动。他忍住了哽咽的声音,放慢呼吸,镇定的回答。 “就回了。” 微抖的指尖透露了他隐藏的心情。 “臭小子,赶紧回来。” 电话挂断,李木森收拾收拾心情,驾车回家。 他回到家,先是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要带,无非就是一些证件,回来时穿的衣服,一个包就把所有的东西都装满了。晚饭的时候一切如常,他陪着父亲喝两杯小酒,时不时和母亲斗斗嘴,饭桌上并没有什么伤感的气氛,因为分别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太正常不过。 周末是他要回部队日子,他叫了张京送他去机场。 他提着包走出房门,李父和李母已经坐在桌边。他把包放在玄关的地上,然后走到桌边,和父母一起吃早餐。饭桌上所有人都非常的沉默,没有人说话,只有碗筷磕碰的声音。 李木森吃的很快,吃饱后他放下筷子说:“吃饱了,我走了。” 李父看了他一眼说:“张家的小子送你?” “嗯。” “去吧。” “爸、妈我走了。”李木森说完,径直站起来走向门边。 玄关上放着一个保温瓶,旁边用小袋子装了一点路上吃的东西,地毯上是已经洗刷干净的军靴。 这是母亲以前送别父亲的习惯,他小时候见过很多次。他转身回头看了看李母,她仍是坐在桌上声色不动吃着早餐,并没有理会儿子投来的眼神。 李木森没在说些什么,他穿上靴子,把东西都体在手里,毅然决然的走出家门。 关门的声音响起,李母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背靠在椅背上,用哭腔对着李父说:“都是你,都怪你!” 李父只是紧紧地抓住李母的手,没有说话。 李木森提着行李上了张京的车,坐上副驾驶的他马上就点燃了烟,李母的样子让他难受。张京知道李木森心里不好受,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到了机场,张京送李木森到登机口,还没到点,两人就站在边上聊天。 “我爸身体不好,腿上有旧伤,他自己不在意,你到时候帮我多看着点。没事的时候,找个医生经常上门看看他的腿。” “放心。” “我妈主要是心病,你没事和阿胜多去我家走动走动,让阿胜带着他儿子去哄哄她。” “没问题。” “简淼淼那你决定了吗?” 张京看李木森对简淼淼只字未提,反问道。 “她……” 提起简淼淼,李木森摸了一把脸。 “你帮我照看着点,别让人欺负去了。” “不再争取一下?起码告诉人家你的心意吧。” 李木森无奈地笑了笑说:“让她和我一样过一辈子?” 这回轮到张京沉默了。 “放得下?” “不放下我能怎样?” 这时响起了登机的提示广播,李木森从张京的手里拿过行李。 “不说了,大京,一切拜托了。” “放心,你在那边要注意。” “嗯。” 李木森带着一肚子的眷恋、遗憾、不舍登上了飞机。他坐在座位上,看着和简淼淼的微信聊天框,两人对话还停留在上次简淼淼的邀约,之后他再也没有给她发过任何消息。 飞机即将起飞,空姐甜美的声音响起,提示大家把手机关机。 李木森看着自己发出的对不起三个字,叹了一口气,然后关机。 他还有属于自己的责任要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