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菲呷了口清茶,将半盏茶杯轻放石桌,再没有多余动作,看向了帝晨儿,“此一行,我与你同往。”
被突然地话题给说愣的帝晨儿只顾着颔首,反倒是沙一梦问道:“怎么?耐不住心中的求胜欲,想着变强了?”
“但是我依然会遵守涯辰的约法三章,不然白贞没有希望得救。”
胡颜菲自顾自的说着话,旋即站起身来,冷漠离开,“我回去准备一下,出发时我会去寻你们。”
沙一梦咂嘴,白了一眼背影显得孤寂的胡颜菲,旋即骂骂咧咧的自己为自己斟了清茶,同时也不忘将胡颜菲所剩的半盏茶水给一饮而尽。
“她哭过,不只一两日。”
待到胡颜菲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视野之中,沙一梦说了这句心疼的话。
那双红肿的眼睛确实不符合处处冷艳的胡颜菲,任谁都能在第一眼瞧见她那违和的眼睛。
沙一梦抿唇想了片刻,问帝晨儿,“你想知道一些往事吗?”
“胡颜菲的?”
帝晨儿顺口问出,旋即为自己斟了杯已经见底的清茶,“沙姨,其实我更想知道一些有关小姨和舅舅的事情。”
闻言,沙一梦愣了一下,无奈笑着纠正道:“那是你胡姨,或者称呼姑姑也行,至少不能是舅妈,亦不可直呼其名。”
帝晨儿尴尬一笑,“我知道了沙姨。”
沙一梦颔首,旋即右手食指敲击在石桌上,说道:“曾经青丘与九头雉鸡一族在天穹狐宫同办了一场喜事,九头雉鸡一族的长小姐和青丘狐族白狐一脉的同胞兄妹就是在这场喜事中诞生的。听说当日天生异象,有着七彩飞羽环绕天穹,亦有着天分两极,时值大暑盛夏,却天降鹅毛大雪。”
帝晨儿好奇插嘴:“是因为冰玉雪狐的问世?”
沙一梦略感惊讶,但旋即也已知这是情理之中,颔首道:“其实大暑盛夏飞大雪,此为不详。当时青丘的七大长老联名上书要将这份不详赶出青丘,可是很快,七彩飞羽环绕下,天降大雪被染七彩之色,像天落彩虹纷纷,染尽了世间繁华。异象由此再变,为祥瑞之兆,就此堵住了七大长老的嘴巴。也是就此,男孩名为染,女孩名为羽。”
对于此事,帝晨儿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的心中震惊,原来舅舅和娘亲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沙一梦提起这些不由得怅然叹气,“染为染,羽非羽,不过是七彩颜色之外的是非,以及勾心斗角的权利争夺罢了,哪里有着什么不详与祥瑞一说?九头雉鸡一族的长小姐被上任狐王,也就是你的姥爷,取名为颜菲,另有取自厌弃人间绚烂烟火是非之意。”
帝晨儿皱眉道:“这有些牵强不是?为什么染为染,羽却非羽呢?”
“因为七彩飞羽并没来自你的娘亲呀。”
沙一梦笑了笑,“也许上任狐王同九头雉鸡一族共同举办这场庆生大典也正有掩人耳目的想法吧,记得你舅舅曾经讲过,当时如此举办也是因为麻衣妖相辰星子的推天算命,说是趋吉避凶必行之。”
闻言,帝晨儿一惊,“七彩飞羽的上天征兆是因为胡姨?”
“恩。”沙一梦不置可否的颔首,“听说天象转变之时,刚刚诞生的胡颜菲就已经会下地走路了,等到众人回来再看三个娃娃的时候,胡颜菲正搂抱着两个寒气逼人的冰玉雪狐,自己身上散发着七彩光泽。由此不顾祖制与七大长老的阻拦,上任狐王听了麻衣妖相的话,当时就为白帝与胡颜菲定下了娃娃亲。那时辰星子还送一卦红尘多扰前途路,终途方有羽飞升,莫问天命牵一线,至死终守贞洁身。,这寥寥几字卦语至今不知是送给白帝的,还是胡颜菲的。”
说至此,沙一梦深深叹了口气,“从小你舅舅就展现了与众不同的王者气质,但也是因为此事和那时天降不详,他总是被白狐同辈子孙排斥,但也是那时,九头雉鸡一族的长小姐总是陪在他的身边,两人看在别人的眼中那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羡慕死了旁人,青丘也是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瑞雪兆丰年。
只是后来,白帝救了一条被同辈抓来玩弄的偷修白蛇,渐渐生了感情,执意休书一封送至了九头雉鸡一族的大殿上。从此,白帝的人生路途大变,可能也是应了那句扰了红尘的卦语,一件件不详的事情接踵而至,青丘被外族侵扰,内部发生诸多大变,焦头烂额之际,更是因白蛇惹来了掌控三界的妖庭!
历尽磨难终是安定,以为这就结束了,可是安宁确实暴风雨降临的前兆。也许白贞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大婚之日新郎却因胡颜菲的一语而出走数年。而她更不知道,这出走的数年中,青丘才彻底的恢复了安宁,再度拥有安居乐业。”
对于大婚之日舅舅的不告而别,帝晨儿也是纳闷其中,“沙姨,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沙一梦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帝晨儿不语,他确实发现了什么,但是内心却有着些许的否定和不愿意承认。
沙一梦浅浅一笑,“其实我和你一样,不愿承认这些,也支持白贞,毕竟在我看来,白贞和你舅舅才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只是苦了胡颜菲那女人,说白了,其实她和你家小姨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两个苦女人。”
说至此,帝晨儿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可是却被沙一梦给提前抬手拒绝了。
看着如今这副神态的沙姨,帝晨儿无奈将至了嘴边话给咽了回去。
如果说舅舅和胡颜菲是命中注定的相生伴侣,那么之后舅舅的天命变换就是源于那一封移情别恋的一纸休书。天命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真的很神奇,就像是给予了人生无数条岔路口,选择哪一条虽然是你的选择,但结局无非就是遵从天命或是被天命背弃两种结果。
听了这么一个简短的故事,此时再看小姨的情敌,莫名其妙的敌意不减反增。胡颜菲那双红肿的眼睛是为了舅舅,她一个冷艳高傲的女人却一身素缟想必这其中太多缘由皆逃不过惊羽先生的法眼,更与他脱不了干系。
舅舅的死,到底伤了多少人的心?
饮尽杯中所剩半盏清茶,虽心旷神怡的舒缓着内心,却也暗自做了决心。小姨永远是小姨,是自己所认可的,舅舅唯一的女人,哪怕胡颜菲是舅舅命中注定的良缘,但既然舅舅已经遵从内心不惧天命的做出了选择,那自己这个做外甥的于情于理也要永远站在小姨的一方,无论是心理还是外在表现上。
想要再斟一盏茶的沙一梦拎起茶壶的时候方才知晓壶中已无清茶,在整理了情绪之后,她喊道:“先生,再煮一壶来可好?”
此时正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修缮着篱笆园的惊羽先生有些悔不当初,无奈站起身来拍去了手中的泥尘,缓缓移步走来,还有意无意的说道:“天命这个东西其实并无绝对,就像百川汇海,其实天命的尽头只有一个结局,亦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亦是无法逆转的天道,哪怕有些人自认为有违天道的想要逆转天道,但其实冥冥中这就是她应有的天道。”
惊羽先生看似随意的话却意味深长,他其实说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天命不可违,所有人都在按照天命在走,哪怕是自认为的有违天命。
只是帝晨儿不明白的是,先生最后一句中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胡颜菲并没有想着违背天命,而逆转天道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是含沙射影的在告诉我什么吗?
帝晨儿不明白,“先生,其实以往的帝晨儿确实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以逆天而为,但是如今的帝晨儿早已成长,也深知天命不可违,这份道理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实看的明白。”
惊羽先生将茶坛中最后仅剩的茶叶用茶匙沏入茶壶,做完了一切工序后,他笑着将空空如也的茶坛交到了少年的手中,“记得向涯辰讨要回来这数千年他给我所留的几斤清茶。”
待到帝晨儿将茶坛收纳之后,惊羽先生可惜道:“少帝,可能你品不上这壶陈茶了,圏妖界的战事已经停歇收尾,损失不大,该你出面了。”
既然如此,帝晨儿也不贪这壶清茶,外面的事情总需要现在的自己去做些部署更需要自己出面,毕竟权力越大,付出就越是的繁多。
起先帝晨儿是邀沙姨陪他一同前往的,可是她却被惊羽先生所留,故此帝晨儿只能孤身前往,匆匆离开。
许久后,清茶再煮,烹茶已罢,茶香环绕。
惊羽先生为沙一梦沏茶,意味深长的问道:“酒屠,你准备何时隐退,再不问这凡尘世俗?”
沙一梦嗅过清茶,浅浅笑道:“待到赤沙认新主,可守青丘,可护白帝,再不负它一世剑威之时。”
惊羽先生虽显云淡风轻,谈吐中却吐露稍有凝重,提议道:“不如此番前行归来之后,便彻底归隐吧,故人,总要为我这器灵留些不是?”
沙一梦秀眉微皱,“那你何必修葺这清静之所?”
惊羽笑道:“避世间凡尘,不问天机大道。”
沙一梦道:“那为何还怕无人与你哗谈?”
惊羽叹了口气,“三界风暴已经无法停滞,大势所趋,那个陨落的时代就要来了酒屠,你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脱身,为了他的青丘狐族,也为了你自己,理应急流勇退才是啊,没人会怪你,更何况青丘已不缺抗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