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渐渐驶离河岸,小玉同何穆一起被留在了岸边。
舫内置有早已点燃的沉香,高雅沉静的香味弥漫在画舫内,温若言方一走进,便顿觉心神安乐,平和宁静,倒真是个适合谈判的好地方。
她取下头顶帷帽放置一旁,与赫连卿在方桌前面对面入座。正欲伸手去拿面前的茶盏,却忽地被他给拿了去,而后十分自然地拎起茶壶,斟了满满一杯凉茶又递还给她。
“......”
竟还有几分礼数,温若言心道。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旋即秀眉微蹙,情不自禁抱怨了一句:“这茶真难喝,拿了我那么多钱也不知道买点好茶招待我。”
说着,红润檀口蓦地扁起,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净是嫌弃和鄙夷,十足的娇生惯养大小姐架子。
赫连卿见她这般嫌弃的模样,便也端起茶盏尝了一口,可他那味蕾似乎同温若言不一样,这凉茶他尝着,倒也没有她说的那般难喝。
不过,他素来不是一个懂茶之人,自然是尝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于是他干脆将两人之间的话题,先一步转进了正题,同她对视道:“昨日听郡主的侍婢说,郡主约我出来是为了道谢?”
没想到他会如此单刀直入,温若言着实愣了一愣,紧接着心底顿起几许尴尬,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仔细琢磨着用词,想着如何能让自己不丢面子,又能使对方真切的感受到她的诚意,以方便后面要谈论的话题愉快进行。
可她那张嘴最是擅长吵架,除此之外,道歉道谢的话她一律说不出口。更何况,她要道谢的对象还是......
罢了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这道谢的话今日必须得说。
温若言深吸一口气,抬眸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不躲不避,“那日...”
“不必了。”
“......”
“哈?”
斟酌了好一番的话才说了两个字便被打断,实在让她一头雾水,一时拿不准面前这人的想法。
正疑惑着,又听他语气淡然地道:“不该郡主同我道谢,应是我同郡主赔罪才是。那日我的副将反应过度,误将郡主认作刺客,这才使得郡主陷入尴尬的境地,作为他的将领,理应代他同郡主赔罪。”
说罢,赫连卿立刻起身,在她明显还未反应过来的表情中,拱手躬身深深鞠礼。
“另外...”他复又坐下,神色一本正经,“若是郡主觉得不解气,大可以罚他,我定不阻拦。”
“......”确定是亲属下吗?
温若言抿了抿唇,忍下嘴角那一抹笑意。没想到事情转折得如此突然,且结果也甚合她心意,不免让她心情大好,连带着看赫连卿也顺眼了几分。
她轻咳一声,微微扬了下颌,“无妨无妨,本郡主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既然我无大碍,便不同他计较了。”
“嗯。”他顿了瞬息,又补充了一句:“郡主大度。”
最后二字似是夸到了她的心坎里,唇角的笑意也懒得再作遮掩,翘起了显而易见的弧度。那双纯净的眸子也越发明亮,似有波光粼粼在瞳仁里浅浅荡漾。
赫连卿一时入了迷,怔怔看着那张灿若暖阳的笑脸,直至她敛了笑意再次轻咳一声,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将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搬上面庞。
“既然这件事情过去了,那我便同你谈谈别的事情,如何?”
“郡主请说。”
她轻咬下唇,低眸将视线移向左侧,声量莫名减弱了几分,“你...你应当知晓,我们之间...是,是有婚约的吧?”
对面那人默了须臾,沉声回道:“嗯,知晓。”
“那...你可有何想法?”
话音刚落,赫连卿再次陷入了沉默,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于方才。温若言等了半晌,仍旧没有等到对面半点回应,可自己又出于羞赧,不好意思抬眸望去,便只能忐忑着心情继续等待。
良久,那人终是给了回应,却只有短短四个字——“没有想法。”
这下她再也顾不得腼腆忸怩,当即抬眸望去,直视着他的眼睛扬声诘问道:“没有想法?这是何意思?你不会...当真要同我成亲吧?!”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他并未给予回答。然而那平淡无波,自始至终从未躲闪过的眼神,却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对,他要同她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