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音木之契(1 / 1)帝子归来首页

元牧骑马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奇怪的人,一胖一瘦,疾步跟在元牧的马儿后面,小椫看着他们两人跑步的姿态,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直到他们接近,她都没想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心上人风尘仆仆,下马搂住她,掌心贴着她的脑后,吻了吻她额前,两人在相拥在一起。    跟过来的胖子看了眼四周血肉横飞的堕魔人尸体,女里女气地说道,“真是可怕呀。”    瘦子瞥了眼他同伴,十分不屑,“你怕啥,他们还怕你呢!”    胖子摸着五花肉般的下巴,若有所思道,“说的也对呢,哎、这位公子,我说,你两抱够了没有呀,再腻腻歪歪下去,我两可就走了呀。”    “呃……”小椫看着两个滑稽的人,有些云里雾里,“……这是?”    被打扰到的元牧缓缓转身,眼神冰冷,眉尖一沉,他拿出一根青翠欲滴的碧玉笛子,凑到嘴边,吹了一个高高的调子,笛音一响,胖子和瘦子一齐尖叫起来,一个捂着耳朵,一个捂着肚子,苦不堪言。    “哎呀,我错了,求求你,别吹这个呀。”胖子哭着喊道。    “干啥呢,啥子又吹!”瘦子弯腰捂着肚子郁闷道。    “哎呀,你捂肚子做什么呀?能管用吗?”胖子自顾不暇,关心起瘦子。    瘦子道,“干你啥事!老子头疼!”    “……可你捂着肚子,头还是会疼的呀。”胖子捂着耳朵说道。    瘦子说,“我他妈难受就只会捂肚子,难道你捂住耳朵,头就不疼了?”    小椫哭笑不得,“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胖子和瘦子听到她的问话,同时出声道:    “心猿!”  “意马!”    “什么?”小椫没分辨出哪个是哪个。    “意马!”  “心猿!”    “操!”瘦子说,“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同时跟我说话!”    “哎呀!”胖子娇滴滴道,“你不要每次都说脏话啦,干嘛那么大的火气呀?好好说话不行嘛……回回都这样,叫我怎么受得了你呀。”    “难道我就受得了你?”瘦子毫不退让,两人又开始争论不休。    小椫几乎无法忍受,绝望地看着元牧。元牧道,“胖的是心猿,瘦的意马,两人都是圭石的徒弟。”    小椫:“???”  没听错吧?    “没错,”元牧道,“就是那个怂恿你离家出走的圭石。”    小椫:“!!!”  居然是圭石僧人的徒弟!    这心猿意马凑在一起简直能把人逼疯,圭石僧人行便天南地北,就收了这两个不靠谱的徒弟!    心猿楚楚可怜地说,“公子呀,你能不能别拿那个对付我们呀,有什么吩咐,但凡说一声,心猿和意马任候差遣呢!”    意马道,“你蠢不蠢,求人有用?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做牛做马!”    心猿搓了搓脸上的肉,委屈巴巴道,“就是做牛做马呢……”    元牧眼神一凛,二话不说,拿起笛子凑到嘴边。    “别呀!”心猿道。    “大爷,我给你跪下了!”意马扑通着地。    心猿道,“公子,我们是绝对忠诚地,心甘情愿地,求之不得地给您做牛做马。”    小椫扶额,转过脸,看了眼昏睡过去的东灵宫主,牵了牵元牧的袖子。    元牧收了笛子,过去看东灵宫主。他跪坐在地,给东灵宫主传入灵力。    “元牧,她是不是快不行了?”小椫紧张地问道。    “有点糟糕。”元牧说。    “哎呀,”心猿凑了过来,说道,“这不是主人嘛?主人?主人?……主人她怎么了呀?”    意马道,“这你看不出来吗?主人这具躯体已经不行了!”    元牧道,“东灵被困在陵墓太久,不吃不喝,只能依靠吸取草木的精髓苟且残活,西凉陵墓不比假面森林,一无所有,东灵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呜呜呜。”心猿开始揉眼睛,“主人实在太惨了。”    “哎!”意马重重地叹息,“我说主人这段时间跑哪去了!”    受他们感染,小椫也变得十分难过。片刻前,东灵宫主还在与她说话,神思清朗,思维活跃,此时此刻,她便已经陷入了昏迷。    “试一试那个宝贝儿呀。”心猿忽然说道,“说不定能收住主人的魂儿呢。”    “对!”意马说,“试试宝贝儿!”    “什么跟什么?”小椫稀里糊涂,“说人话!”    心猿和意马默契地对视一眼,一个开始捂住耳朵,一个开始捂住肚子。    小椫:“……”    这真的是“人话”么?    所以,“宝贝儿”是指那根要命的碧玉笛子么?    “这就是东灵说的‘音木’吧!”小椫突然开窍,“就是那个通过音律操纵魂魄的宝物!”    元牧点点头,眼角流露出笑意。    小椫转而望向心猿和意马,神情有些微妙,恍然道,“原来你两人是魂魄啊!”    心猿和意马愣愣地没有说话,像两个被抓住了把柄而不知所措的人。    接着,小椫道,“那会引我们到西凉陵墓的人,是你们!那一路上奇怪的脚印是你们两!”怪不得能有那般速度和杀伤力,怪不得小椫看到他两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    心猿说,“差不多呢。”意马不情不愿地应和道,“是我们,这位公子被困在陵墓时,也是我们引的路。”    小椫说,“那你们还装瞎,明明是你们设计想让我们救出东灵宫主,怎么,都到了这一步了,还装?”    心猿圆润的脸蛋像蒸熟了一样发红,意马躬着身体就差把头埋在地上,元牧终于忍不住笑了,小椫哭笑不得,“其实不用这样,我们肯定会想办法救东灵的!”     心猿道,“这不是怕你们对我们产生不好的印象嘛……”    意马叹道,“毕竟是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太好意思出来见人!”说着,他伸手将他身上的衣服一摘,那衣服掉在地上,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只有沙地上的脚印在移动。    小椫目瞪口呆,传说中的隐声术?    心猿也麻利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胖乎乎的肉体也随之消失。    果然是不好意思见人呢,小椫惊奇之余,实在觉得好笑,她问,“你们还在吗?”    “在的呢,小美人。”心猿的气息忽然贴近耳后,小椫差点吓了一跳。    “找死吗?”元牧道。    “呀,公子……别这样吓人嘛。”心猿的声音一下子飘远了。    意马朝他同伴道,“你不作死就不会死!”    心猿委屈地呜呜了几声。    意马道,“大爷,快救救主人,利用你手上的宝贝儿!”    “唔,”元牧盯着手里的音木,有些迟疑,“我一吹你们就发作,真的没关系吗?”    意马嚷道,“难道你就只会吹一个调吗!”    心猿做好了捂住耳朵的准备,弱弱地说,“公子,你吹点别的好吗?”    元牧表示不会。    小椫说,“……那我来试试吧。”    “嗯。”元牧乃将音木交到小椫手上,沉甸甸的,果然有宝物的厚重感,小椫凑到嘴边,对着元牧吻过的孔印,吹了口悠长的气。    “哎呀妈呀!”心猿捂着耳朵叫道,“还是这个调!”    “操!”意马道,“姑奶奶,您换个新鲜的啊!”    小椫道,“不好意思啊,还没找到感觉。”    “再这样下去,主人会魂飞魄散的呢!”心猿郁闷地说道,“宝贝儿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主人的魂魄脱离身体的时候,一定要牢牢锁住她,跟她建立契约关系,这样主人就变得跟我们一样,成为有主的灵魂,不会被这世间规则所遗弃。”    “好吧,”小椫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再试试。”    元牧面色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鼓励。小椫明白,元牧绝不可能不会吹奏音木,他故意把机会让给小椫,是想让她学习操纵音木,让她成为音木的主人。    如果成功了,东灵的魂魄也就跟小椫联系在一起了。    如果日后五行宝物被毁,心猿、意马,以及即将脱离肉体的东灵,是不是都将随着音木的毁灭而魂飞魄散?    “元牧……”小椫犹疑片刻,将放在嘴边的笛子拿下,道,“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嗯,”元牧似乎读到了她的心念,“五行宝物不会被毁,你放心。”    “不……”小椫在心里坚定的说,“必须被毁掉。”    元牧露出怀疑的目光,方才小椫与东灵对话时,元牧不在,没有听到实情,可她须得告诉元牧,要阻止谬帝现世,必须将五行宝物毁掉。    到时候,他们还是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因宝物而产生的,所有不合常理的存在,可能都会被世界所抹除。    在与东灵建立契约之前,她必须得考虑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可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能救东灵。她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离开这个地方,利用音木将她的魂魄带走,才是最上乘之策。    于是她循着记忆吹响了一段曲子,先是山水调,转而吹思乡曲,中间穿插了很多爹娘喜欢的旋律,后来又随意编了几段曲子,忆起这一路的悲欢离合,情意缠绵。    不多时,东灵的躯体开始产生新的变化,她的魂魄似乎不再留恋这副枯死的躯体,羽化而去,缥缈无踪。那具本应该年轻貌美的躯体,在灵魂出窍的一刻,瞬间开始老化,像经年历久的腐化忽然间发生,东灵宫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化作了一阵风沙。    小椫沉醉于音木的旋律中,她听到耳旁有微弱的呼唤,像是元牧的声音,又像是东灵的,夹杂着心猿和意马的呼唤。    “李韵。”    她念出了东灵宫主的名字。    小椫意念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来。    “李韵,”小椫说,“天地立命,五行开源,吾以此物圣主——不朽之神的名义,与你结成契约。”    “五行师李韵,你的生命从此刻开始完结,肉体侍奉于大地,灵魂侍奉于不朽之神,我将豁免你作为人类的罪过,豁免你轮回之苦,流放之难,从今而后,无生无死,无病无痛,你的主人——不朽之神,与你同在。”小椫说完最后一句话,眼角慢慢溢出泪水。    她睁开被眼泪模糊的双眼,元牧温柔的脸庞映入眼帘,“成功了。”他说道。    小椫点点头,她已经能感受到东灵的存在了。刚离开躯体的魂魄仍有些虚弱,心猿和意马正照顾着她。    之后,他们日夜兼程离开金沙关,回到西楚境内。夜晚,小椫在梦里呼唤青丘帝姬,她的思念急切,辗转一夜,睡得很不踏实,尽管如此,帝姬还是没有如愿出现在她梦中。    直到清晨,她才模模糊糊地做了个梦。    梦里,她正在逗弄家里的琯琯和蓁蓁,把两只狐狸的耳朵绑在了一起,双狐傍地走,琯琯喜动,蓁蓁喜静,前者翻天覆地地闹腾,后者被迫跟随,最终两只幼狐无法协调一致,互相扭打在一起。    阿娘无可奈何地解开小椫的恶作剧,宽慰着受伤的幼狐,给小椫端了碗清凉可口的梅子汤。小椫端起碗,发现阿娘的相貌变成了青丘帝姬,帝姬甜美地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白姬之子,我要你与元牧分开。”    小椫惊醒,失魂落魄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元牧吻了吻她唇畔,她回过神来,温柔地回应他。    清晨是最佳的缠绵时间,趁着梦中残影尚未褪去,拥抱最真实的恋人,将生命的热情,将心中的希望以亲吻的方式表达出来,无疑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梦到什么了?”元牧几乎是用牙齿抵着她耳畔说道。    她沉迷于恋人的软语呢喃,耳鬓厮磨,慵懒地躺倒在对方的臂弯里,不愿意谈论不愉快的梦境。    “帝姬昨晚来我这了,”元牧道,“我跟她谈论了五行宝物。”    小椫应了一声,翻过身,将头枕在元牧胸腔上,安静地听着。    “她不同意毁灭五行宝物,就像我跟你说的一样。”元牧声音一沉,“第五件宝物在帝姬身上。”    果然呢。    小椫深吸了一口气,春日泥土的气息和着元牧身上的温软的味道,像一层艳丽的纱帐,隔开了现实与梦境,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考虑当前现状,沉浸于短暂的欢愉中。    可事实上,哪怕只是片刻沉迷,她都无法做到。    离族人的预言,汉草平原上的屠戮,东灵宫主的遭遇,所有一切,都在催促着他们,必须要想办法阻止接下来的灾难。     “帝姬都说什么了?”小椫问道。    元牧道,“她愿意派兵前来人界,协助我们除去饕餮。”    “可她不愿意交出第五件宝物,对吗?”小椫道,“第五件宝物是不是与梦境有关?”    元牧嗯了一声,道,“三生灯,往来于虚空之境。”    小椫道,“比起这个,最重要的是阻止谬帝现世吧。”如若毁掉五行宝物可以阻止谬帝现世,她会毫不犹豫地毁掉手中的音木和无迹沙。    “椫,”元牧道,“帝姬考虑的不仅仅是虚空之境,不朽之神创造五行宝物,是为了天地间的平衡,三生灯主火,照亮凡尘世间三千梦境,音木主木,指引无处可去的灵魂,重泉石主水,无所不在无所不往,无迹沙主土,溯本回原,龙水钟主金,掌管着时间流转,每一件宝物都有特殊的意义,而不是为了对付谬帝,况且,你根本无法预料这件事情的后果,万一毁去五行宝物并不能阻止谬帝现世,岂非得不偿失?”    小椫沉思半响,蹙眉说道,“哥哥,你当真这样考虑?”    既然如此,为何还是选择了劝帝姬毁去五行宝物。    元牧眼神平静,淡然道,“从我记事起,三生灯与帝姬形影不离,三千梦境中,有我从未见过的爹娘,有帝姬的挚爱,有不曾实现的幻影,有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人,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同意毁去五行宝物。”    “可是……”小椫道,“谬帝现世,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元牧指尖轻抚过她脸庞,“所以说,还是要赌一把。”    “赢了,或许有一线生机,输了可能一无所有,倘若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等死。”元牧轻轻地说,“我是这么跟帝姬说的,希望她再考虑考虑。”    “没错,”小椫道,“你分析得很对,是我和东灵想得太简单了,万一,毁去五行宝物,并不能结束这一切,到时候,该发生的还是得发生。不过,就算这样,我也愿意赌,无迹沙和音木在我手上,我会带着它们去天山,在众神和谬帝面前,将它们毁灭掉。”    “殿下,”元牧咬了咬她耳垂,温声道,“重泉石也任你处置。”    小椫目光闪动,紧紧拥着元牧,“哥哥,你就这么信任我?”    “我信,”元牧道,“我会想办法说服帝姬,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找到那只凤凰,别忘了,他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茬。”    一想到关雎前辈,小椫近乎绝望,有火烧凤栖城的先例在前,敢问天下间谁敢再问称心阁阁主借走龙水钟?    更何况他们是打算彻底毁去龙水钟,以当年老阁主的脾气,岂非要烧了整片中原大陆?    她拿出音木,召唤出东灵宫主,她魂魄本体虚弱,在音木里养了一段时间,好歹养出了人形,只是个体尚小,不像心猿、意马那种成熟魂魄那般完全透明,来去自由,她一溜烟飘到了元牧肩头,没好气地说道,“青丘神女,放过本宫主好嘛?”    小椫温柔地笑笑,“东灵,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我相信,你不会置天下安危不顾。”    “错了,”东灵道,“青丘神女,我恨你,跟生前的事没有关系。”她从元牧一个肩头飞到另一个肩头,“不朽之神与我建立契约之时,我以为吹奏音木的人,会是水尹公子。”    “没想到是你。”东灵宫主恨恨道,“该死的,被欺骗了,亏大发了!”    小椫:“……”    东灵宫主委屈巴巴地望着元牧,“水尹公子,咱两共事多年,你就这么不想收养我吗?”    小椫猛地咳嗽,元牧捉住东灵,将她放在地上,从自己衣袍上撕了块布料,三两下做了件简单的斗篷,系在东灵脖子上。披上斗篷的东灵完全现出真身,变成了一个小人儿,除了大小,其他都与正常人无异,有皮肤,有头发,身上穿着她平时的衣服,系着那件小小的斗篷,乍一眼看上去简直就是个精致到无可复加的陶瓷人儿。    陶瓷人儿东灵宫主飞不起来,迈不开步子,无奈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惨兮兮道,“水尹公子,多谢你的好意,我想我还是不需要这件斗篷。”说着抬起小手去解开斗篷。    “不……不准脱!”小椫道,“我以你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不准解下来。”    脱了这件斗篷,东灵宫主又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半隐形人,趁机飞到元牧肩头,时不时地非礼元牧,她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吧,小气主人!”东灵宫主站起身,恢复往日的端庄之态,极目四望,奈何人变小了以后,所看到的视野范围极其有限,她无奈道,“这里是哪里?”    “西楚境内,”小椫道,“我们在商量如何找到关雎前辈。”    “然后再把龙水钟抢过来?”东灵有些兴奋。    小椫摇摇头。    东灵:“难道是要偷过来?”    小椫:“……”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吗?    “借。”小椫认真地说道,“跟他说明理由,让他把龙水钟交给我。”    “噗……”东灵宫主忍俊不禁,“水尹公子啊,神女殿下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唔,”元牧面不改色,“她应该是世上唯一能从凤凰那里借到龙水钟的了。”    “凭什么啊?”东灵宫主不可思议道。    “凭……她爹吧。”元牧说。    小椫:“……”真的吗?    “好吧,”东灵宫主眉毛一扬,打了个响指,“或许我能找到那只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