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自然是记得,只是不知道东海王深更半夜潜入所为何事?东海王好歹是楚家长子,深夜潜入姑娘家的闺房,只怕不是大家公子该有的规矩吧。”
自从跌落山崖之后,清河一直保持着警惕,哪怕是睡着了也不敢全闭上眼睛,床头始终放着防身的武器。今夜喝了安神药睡得沉了些,可是心中也一直警惕着,楚司越一碰到她的脸,她就惊醒了。
楚司越笑着回手,轻松的便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弹开了,他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哪里是清河这样养在深宫的小姑娘可以制服的,不论是力量、速度,清河都不是对手。
“殿下,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臣也不愿与殿下这般相见。殿下放心,臣若是心怀不轨,殿下此刻便不能好好坐着与臣说话了。”
清河自然知道楚司越所说的是事实。若是楚司越有歹心,自己方才睡梦中已经去见阎王了。可是关于这个楚家长子她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战功卓著,父皇提起过几次,说是不可多得的栋梁。可是当年父皇有那样多器重仰仗的臣子,也不过是人死灯灭一般,都屈服在贾氏的淫威下了,为数不多的忠勇之臣也都获罪的获罪,抄斩的抄斩。
何况,就连普通王爷无诏都不得离开封地,东海王手握重兵,护卫边境,若是无诏擅自离开,连整个楚家都要受到牵连。他来到阜宁绝不是意外。
“父皇在世时便说过,东海王是忠臣良将,治世大才,自然不会犯上作乱对本宫不利。更何况父皇早就赐了你国姓,按照辈分,你还是本宫的兄长呐。只是不知道东海王为何会出现在阜宁?总不会是公务恰巧路过此地,便来看望看望本宫吧。”清河知道自己与楚司越武力悬殊,索性也不挣扎了,理了理衣襟,轻描淡写的点出东海王无故离开封地的事。
楚司越丝毫不介意清河提起自己擅离封地的事,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他也觉得可爱极了,反而觉得那一声“兄长”颇为刺耳。伸手将落在床边的匕首捡起,擦干净上面的血迹,递回清河手里,见清河收回匕首,这才说到,“殿下,臣虽然被陛下赐了国姓,但是却没有上皇家的玉蝶,当不起公主殿下一声兄长。殿下唤臣司越便好,殿下说的不错,臣的确是无诏离开封地。殿下知道,无诏离开封地是死罪,臣将此事坦言,就是告诉殿下,殿下不必惊慌,臣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清河心中冷笑,就算是无恶意也必然是别有用心,这天下想杀自己的人多,想利用自己身份的人也多,权势富贵迷人眼,这些朝臣,这些世家大族,哪一个不是满心满眼算计的盯着自己,盯着弟弟,盯着父皇?
清河似乎是放下戒备一般,松了一口气,凝眉问道,“那不知道东海王所来为何?”
楚司越见清河似乎是放松警惕,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当初殿下遭遇意外,贾后说殿下您已经殒命,借机把持朝政。臣未见到殿下尸首,始终不相信,所以离开封地寻找殿下,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殿下。今见殿下安康,臣心不甚欢喜。”
楚司越说的动容,一双眸子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声虽轻,意千斤。清河看着楚司越略消瘦的脸庞,看着他眼中几乎溢出来的喜悦激动,心中却充满戒备。
“找到之后呢?东海王也知道,如今这天下已经容不下司马曦了。”
楚司越自然听出了清河话中的清冷绝望,想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受了这样多的苦,他又何尝好受。
“司马家还是皇族,您还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司马家坐拥天下,您自然随处可安身。只是如今贾后把持朝政,洛阳很危险,沈家也不是久留之地,不如您随臣一起回东海境内,之后再做打算。”楚司越看着清河审视的目光,知道她不信任自己,连忙说道,“臣知道这样委屈殿下了,可为了殿下的安全考虑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至于贾家,虽说棘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如今这夜半三更的也不便多说。
东海境内,东海王楚司越可以说是土皇帝了,若是他真心帮自己,随他回东海,从安全上考虑自然是上佳。可是,她又如何确定东海王不是别有用心呢?到时自己到了东海可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可是,清河也明白,若是楚司越执意要带自己走,他也无须与自己商量。
清河浅浅一笑,带着看透世事的凉薄,“当初父皇崩逝,贾家势大,便连驸马都为了权势谋害本宫,东海王,你这样费心费力的寻找本宫是为了什么呢?权势?财富?或者也想做驸马。”
这样的眼神,里面饱含的沧桑和戒备,如同一把冰锥扎进楚司越的心脏,不为清河的不信任,只是心痛她所受的苦难与委屈。
楚司越心中酸涩,依旧勉强的维持温柔的笑意,试图安抚清河戒备不安的内心,“殿下说的不错,楚司越确实有所求,所求不是权势富贵,只愿公主殿下安康长乐。”
他说的真诚,真诚的清河都怀疑是否果真是自己多疑。可是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人,当初又何尝不是这样的真诚呢?
清河嘴角挂着冷笑,“那若是本宫不愿随你回东海呢?”
楚司越沉默了一下。
“殿下既然不愿,臣自然不敢勉强,只是殿下独自在沈家未免危险,臣不日就要离开,殿下若是有事就去白家找白安扬,臣也会安排人进沈家保护殿下。”
“那若是本宫要你起兵入京勤王呢?”
“殿下所愿便是臣之所愿。”
清河没有想到楚司越这么轻易说出如此郑重的承诺,一时间有些错愕,在楚司越炽热真诚的目光下,自己的怀疑恶意,显得凉薄阴暗,竟让清河有一丝的羞愧。
“本宫只是在沈家还有些未了的事情。”
清河还未说完,楚司越便接口说到,“殿下不必向臣解释,不论殿下作何决定,臣必定生死相随。。”
直到多年后,清河才清楚明了楚司越每一个字的重量,楚司越用他的一生来践行,如他所说,殿下所愿便是他之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