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那时我恰恰好在你身旁,如果只能用一段话来形容骤雨过后桂花园中飘落的满地清香,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也就只有多年前,在屋檐躲雨时,你用掉整条街道的慌张。——《关于方文山的素颜韵脚诗》方文山】 跟郧渊在卉璟集团楼下的饺子馆吃过午饭,无所事事的虞声小尾巴似的跟着郧渊去了附近的S市市立图书馆。 刚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窗外就下起了绵密的小雨,没半会儿,天色也渐渐暗下来,雷声由远及近。 虞声探头,隔着落地玻璃窗望了望,见图书馆楼下大马路两旁的行道树都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着,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忽然,一道闪电在窗外划过,霎时照亮了半片天空,但只不过须臾,裂隙就被厚重的乌云重新挤满了,四周再次陷入漆黑。 "轰隆——"闻声,正准备起身去淘两本书来看的虞声不由得浑身一颤。 而后,被接连不断的雷声震得耳朵发麻的她,还是忍不住抬手捂上了耳朵。 虞声闭了闭眼。这么多年了,四岁时候那个雷雨天还历历在目。 还没来得及放下手,天边又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 虞声捂在耳朵上的手紧了紧,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对面正专注地盯着手提电脑、挂着耳机听雅思考试音频的郧渊。 ——呼,还好,没被发现。 这么大的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怕打雷,还是在这种公众场合,的确挺难为情的。 虞声抿了抿唇,索性闭了眼睛,捂着双耳,默默把脑袋埋在郧渊的手提电脑后头,好让少一些人看见。活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 这一番举动,落在对面的郧渊眼里,无疑是掩耳盗铃。 在郧渊的印象中,虞声可是一刻都静不下来的捣蛋鬼,每天上蹿下跳的看得他头疼,除了刚从云南回来的那天,倒是很少见到她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郧渊有些不放心,将手提电脑盖上,轻轻拍了拍虞声的肩膀,等她抬眼,能看清自己的嘴型了,才问她:"怎么了?" 虞声没有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只惨兮兮地看着他,眉心也下意识地颦着。 ——怕打雷? 郧渊利落地摘下自己的包耳式耳机,示意虞声戴上。 可能是因为捂上了耳朵,虞声的反应都慢了几拍。郧渊等了好久,虞声仍旧愣愣地望着他,除了委屈地扁了嘴,未曾有什么别的反应。 真拿她没办法。 他暗自叹了口气,起身绕到桌子对面,亲手将耳机挂到了虞声的脑袋上。 这下,虞声倒是乖顺地松了手,任由他帮自己调整耳机的位置。 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有些强迫症的郧渊还顺手拂开了她额角散落的碎发。 待他低头一看,就发现虞声的星眸亮亮的,正对着自己眨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鬼灵精怪:"你如果可以再揉一揉我的头发,我立刻就给你滚一边儿去,这个下午都不烦你了。" 得寸进尺的小丫头,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性子,又开始使坏了。 郧渊没有多想,只觉哭笑不得,将她的小脑袋摁回桌子前,道:"收起你的尾巴,都摇到我面上来了。" 但此时,虞声的注意力全放到了郧渊定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上,加之戴着耳机,又看不到郧渊的嘴型,哪儿还能接收到他说的什么话? 虞声的眼珠子转了转,以为郧渊竟是破天荒地依了自己的意思。虽然这"揉头发"着实是敷衍了些,但也够她乐呵一阵子了。这么一觉得,她的"尾巴"就摇得更欢了。 郧渊回到座位上,做了会儿题,不觉间,视线却从满屏的英文单词转移到了正抱着他的草稿纸乱涂鸦的虞声身上。他头一回走了神。 上次送虞声回家拿小狐狸套装,将车停在虞声家小区楼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巧合,却未曾怀疑过虞声就是那个很多年前被自己救下的小丫头。直至今天看到虞声怕打雷的样子,才发觉虞声和那个小丫头可真不止那么几分相似。 那也是一个雷电交加的暴雨天。 从树上救下那个打着哭嗝的小丫头之后,小郧渊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离她家小区不远的警察局里,协助警察叔叔帮她联系到了家人,便琢磨着回家了。 谁知小丫头本就受了不小的惊吓,到了陌生的环境更是不适应,见唯一熟悉一点儿的他要走,赶紧迈开小短腿追上前去,不依不饶地挽住他的手臂。 "大哥哥……"她仰起头望着无动于衷的他,扁了扁嘴,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 只是,她的抽噎声还哽在喉间,尚未掩过窗外的雨声,他已经就有些心软了。 ——泪眼汪汪的,真像一只要被遗弃的小奶猫。 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儿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一声酝酿已久的炸雷响起……猝不及防,让小丫头吓得松开了挽他的手,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是,等她捂好了耳朵,却发现自己腾不出手来拉他了。小丫头一时变得手足无措,顿了顿,终是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还是郧渊拎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她抱到怀里侧身坐好,替她捂紧了露在外面的那只耳朵,又"忍痛割爱"般地从书包里拿出原本要带给弟弟郧天的纸包蛋糕来哄她,小丫头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吃过了纸包蛋糕,窗外雷声渐息,小丫头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郧渊书包上的铃铛吸引了过去。她试探着瞄了他几眼,得了他的默许,便扯着他的铃铛,玩得不亦乐乎。 等小丫头的爸妈赶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郧渊的怀里睡着了。而郧渊,抱着那只软软香香的"小奶猫",僵直着背脊,连咽个口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个小动作就吵醒了她。 ——幸好家里的是弟弟,若是个妹妹,大概也会这般缠人吧?整得他脑壳儿疼。 小丫头的爸爸轻手轻脚地将她从郧渊那儿抱过来,没想到睡梦中的她竟还牢牢地抓着郧渊的铃铛,不肯撒手。 郧渊拦住了想要叫醒她的两位家长,把铃铛连同钥匙扣从书包上解了下来,说是要送给她。 小丫头的爸妈还欲好好地向他道谢,可郧渊赶着回家,急匆匆地说了声"叔叔阿姨再见",就背上书包出去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从回忆里抽身,对面的虞声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大概是图书馆空调不足的缘故,她的小脸粉扑扑的。郧渊真担心她下一秒就要打起呼噜来。 那张用来乱涂乱画的草稿纸被虞声的手肘压住了大半,郧渊尝试着拔了拔,不忍心将她吵醒,也就没能抽出来。 想要帮她把耳机摘下来,却发现耳机线也被她压在了脸下,估计一会儿睡醒了脸上还能留下褶子。 就这么一瞬间的无奈,让他又想起了那个挂在书包上的铃铛是因为什么原因送了人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多年前那段童稚的对话却在这时候闯进他的脑海里。那个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名字,也在这个时候变得清晰起来—— 小丫头揪了揪他胸前被自己哭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一脸认真地说:"大哥哥,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好不好啊?" 虽知道童言无忌,但小郧渊的耳根还是不由得红了起来,怔了一刹,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胡说什么呢?你还小,不懂这些的。" "可是姐姐说了,虞声长大是要嫁给大英雄的。——大哥哥救了我,就是大英雄呀。"小丫头不满地撅起了嘴,眨了眨还有些湿润的大眼睛,争辩道。 是你吗,虞声? 其实她一点儿都没变,怕打雷,还很会粘人。这么一想,当年那个小丫头,活脱脱就是一只迷你版的虞声吧。 这时,眼前的虞声无意识地揉着眼睛,挪了挪睡觉的位置,将脸朝向了另一边,那张草稿纸也因此溜了出来。 郧渊扬了扬嘴角,一屈手指,将草稿纸勾了回来,忽然有些好奇她到底画了什么。 虽然虞声画得并不算好,但还是不难辨认出,这是刚才一手转笔、一手托腮,望着落地玻璃窗发呆的郧渊。 郧渊把草稿纸转了转,发现角落还有虞声随手写下的几个小字:喵的,脸画歪了_(:зゝ∠)_ 他手屈成拳,抵在唇边,险些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