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落日余晖。 军旗带血,被风吹起,成了这里唯一的声响。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被掏空了,只有一具具尸体仍在泣血。 忽然,几具尸身下面传出了一点动静,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挣扎着慢慢爬了出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好像是愣住了,连哭都忘了。 顾简醒来时感觉全身都是僵的,刺鼻的血腥味萦绕不散。周围黑压压的,只有几缕光线艰难的透进她所在的地方。 顾简伸出手,最先碰到的是冷冰冰的盔甲,她颤颤巍巍地向着边上摸去,终于摸到了像是人的皮肤。 顾简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压在她上面的几个人推开,光线一瞬间铺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她眯着眼,花了好一会才看清四周。 土屋倒的倒,塌的塌,残存的硝烟慢慢吞吞的随着夕阳而去,顾简低下头,发现压在她身上的是几个穿着古装的村民。她低头看看自己,虽然一身的血污,衣服样式还是能认出来的。 顾简愣住了,她拍拍自己的脸,一脸茫然。 她明明……因为生病,在医院里快要死了……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快要死的事实,还想着若是真有魂魄,怎么着也得飘遍五湖四海,把生前没看到的风景全给看了再去投胎,不然哪里能甘心。 可眼下,顾简走在这个山脚下的村子里,这里的人家并不多,她走遍了家家户户,只翻出来几块硬的硌牙的饼。 顾简拿出来一块,将剩下的揣进怀里,一边啃着,一边寻找着水源。 顾简愣愣地想,老天爷是觉得死在医院里太便宜她了么。 果然,做人还是得实在,不能贪心门票钱。 这个村子依山而居,东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漠,西边是目前不知道叫啥的山,顾简左右看看——向右容易成木乃伊,向左容易被狼吃了,两相比较之下,顾简决定还是向山里走去。 没准白云散处有人家呢。 爬了一会,顾简回过头望去,正是大漠孤烟直,没有长河,头顶上的落日正乐呵呵的看着她爬山。 欣赏了下大概是上辈子从来没见过的美景后,顾简认命地长叹一声,继续向上走去。 天渐渐的黑了,西北的风沙不留情面地刮过,顾简将从村里捡来的衣服披上,胡乱系了个结,然后继续向上走着。 不知这座山是什么山,顾简爬了一路,没有见到一只飞鸟,也没见到一只走兽,虽然好像不用担心葬身狼腹,却也给了她一种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错觉。 临到山顶之际,有个较高的陡坡,顾简手脚并用,力气消耗的太多,试了几次都没能给自己撑上去。她在原地坐下,歇了大概一刻钟,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撑,却只堪堪伸出了个头,顾简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手脚一软,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她忽然被人拉住了。 那人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她拽了上去。 月光下,顾简又饿又累,感觉天旋地转的,她看不太清那人的长相,只听见她说,“你是愿意跟我走,还是愿意留在这山里??” 顾简听见跟我走这几个字后,便自动忽略了那人后面的话,她想也不想地说道:“我跟你走。” 管他是人贩子还是啥,好歹能把她从这鬼地方带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她好像听到眼前人笑了一声,“罢了,我带你回去。” 顾简眼前一黑。 再醒来,是在群山之中。 山岚围绕,四周静的声息可闻。顾简从床上走下来,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打扮,她轻轻推开房门,向外看了看,这才发现屋子是建在山顶的。 顾简走到栏杆边,扒住栏杆向外望了望,腿软…… 幸好这栏杆怪高的,比她人还高。 顾简撇撇嘴,这安保不错。 过了一会,顾简转过身,就看到一人站在台阶前,见她看来,向她招了招手。 那人一身鸦青色衣裳,头发用簪子束起,这回顾简看清了这人的脸—— 眉目如画。 这是她给顾简的第一感觉。 再细看来,顾简觉得他像极了眼前的群山,安静沉稳中又带着股天然的威严。 她蹭蹭蹭地跑过去,陡然发觉,自己竟然只有这人的大腿那么高。 顾简伸出手放在自个儿头上比了比,确定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她这是来了巨人国吗? “是你才九岁。”那人语气平淡。 顾简看看自己的小手,逗我呢。昨天又饿又累,震惊之下,一时竟然没发现。 “我名少瑜,是这玄山的主人。”少瑜蹲下身,与她平视着说道:“你的来历我差不多清楚,你既然跟我回来了,便算是我玄山的弟子。你是愿用以前的名字,还是一切重新来过?” 顾简望着她,那双墨色的眼眸中是顾简从未感受过的温和,在这样的目光中,顾简心里的茫然与惶恐渐渐消失了,平静取而代之。 她想,既然她还记得从前种种,又没有经历什么痛苦到不堪的事情,谈什么重头来过呢? 于是她朝着少瑜笑了起来,那笑容里稍稍带着一点不好意思,她说:“我叫顾简。” 少瑜伸出手,替她整理好耳边的碎发,微笑着道:“好。” 过了两日,待少瑜将世间一切都教给顾简后,顾简坐在桌前,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从前背的诗文里头写:“海外徒闻更九州”,神话传说中的东西,而今突然实实在在的摊在了她面前,更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大馅饼,她有点怕被压死。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日复一日,到后来顾简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她长到了青年,容貌再也没变过。 那一日,顾简练完剑,看到多日不见的师傅站在了石阶前。 “走吧,带你下山四处走走去。” 顾简听见她师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