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知县也不再注意这些,开始恍恍惚惚地讲故事,“那年陵南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我、我的儿”话说此,王知县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起来,抬眼将视线落在贺尘庸和商烟身上。
“公子小姐可是经常游逛京城?”
突然问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话,搞得商烟眉头一蹙。
紧接着,没等他们作出回答,王知县倒是自问自答了起来,伸手搭放在井口边缘处,收回视线,眯起眼凝视井底,“都说京城人活在繁华大道,不愁吃穿更喜玩乐,偶尔遇到些个穷酸书生,还要调侃几句”
话说此,王知县的眉头又拧起来,“调侃归调侃,为何如此咄咄逼人?给这些人不留些尊严?不给那些书生在骨子里刻下的风气留点清净?”
站在一旁的殷凉终于忍不住开口:“知县大人说得如此不明不白,您这是让人家如何听得懂呢?”那音调中的嗤笑不知是在讽刺,还是另有其意。
只是王知县没有理会他,只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双眼好似被太阳灼烧一般,倏然充满红血丝,令人忍不住疑惑。
但王知县的一颦一言丝毫没有影响贺尘庸要杀他的想法,细长白净的指尖默不作声地动了两下,不动声色地向院子外瞥了一眼。
“所以大人的令郎是在这口井自尽的?”贺尘庸缓缓移步,白衣被轻风扬起,只见他面无表情地靠近枯井,眉眼中闪过一丝冷峻。
“他是被害死的!被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京城狗东西害死的!”本来一直佯装严肃伤感的王知县忽然暴躁起来,站起身子,指着贺尘庸就开始破口大骂。
白影轻微向身后避开,轻声嗤笑地讽刺道:“让大人露出原型,还真是不容易呢!”
此时此刻的王知县哪里还顾得上他的讽刺不屑,被红血丝充斥的双眸中只剩下恶意,像是被黑潭染上一层阴霾。
贺尘庸挑挑眉继续发出清冷的讽刺声,步步紧逼,不留丝毫的回旋之地。
“你一心想着谋官谋名,却全然没有将自己的孩子照顾周全,本想着巴结上京城各种人脉关系,可谁知道令郎却被人戳着脊梁骨般的羞辱,可偏偏你王大人!王知县!”
语气进一步加重,将王知县逼得后退。
“竟然还一心想着谋官谋名,让令郎无法接受才在家中投井自尽,以,洗,屈,辱。”
后面四个字,被贺尘庸讲得字字分明。
恰好戳中王知县内心最深处,那不愿面对的又真实发生的事实。
原来,这一切都是王知县自作自受。
身为头脑谋略不错的他,一心想着谋名当清官,为他王家后代的子子孙孙建下基业,谁又能想到这唯一的独苗竟然就此没了性命。
早知道这些事的殷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本来站在一旁看戏的他,忽然耳边传来那声清冷,“你可以吗?”
“嗯?”他先是疑惑地看向贺尘庸,然后瞧见白影的视线落在墙上,瞬间明白过来,下意识地摸摸肩膀然后勾起唇角:“当然。”
话音刚落,贺尘庸就从袖中迅速掏出两只泛银光的东西,只见唰的一下刺入王知县的双膝,那膝盖处的衣裳瞬间被深色浸染。
“啊”王知县狂叫。
“!”殷凉低吼咒骂一声,眼皮抽搐着凝视那三道身影,在墙角跳来跳去地离开。
紧接着,院子外就传来大呼小叫的喊声,殷凉压根儿就来不及思索,赶忙甩起衣尾跃上墙头,这种情况怎能落下他一人逃走?
荒唐,实在是荒唐!
殷凉摇摇头,再三否认自己被孤立的这种想法,加紧脚步,跟上那健步如飞的三人。
“哎?我说你们,到时等等我啊…”
抬起手臂在空气中默默地挥了挥,殷凉扭头又看向身后,似乎在观察有无人跟上来。
反复确定好后,殷凉这才安心地凑上前去,眼睛也不眨一下,嗖的一下挤在贺尘庸和商烟中间。
这场面看得景云当即一惊,下意识地吞吞口水,瞧瞧地窥视一眼自家主子。
瞧那冷霜满布的样子,这怕是…醋了。
被殷凉从贺尘庸身边挤开,商烟秀眉轻轻一蹙,只当他对贺尘庸这种级别的人物是不一般的钦佩罢了,于是耸耸肩自觉地让出一步距离,方便他同贺尘庸交流。
“对了!”殷凉忽然想起来,扭头瞥向贺尘庸:“你为何非要亲自动手?”
这话指的是,对知县大人的伤害。
漠然地将视线从殷凉身上移开,贺尘庸面无表情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在一阵冷风中,从空气中透来那声阴鸷寒冷之意。
“欺弱辱女,伪善之徒,该死。”
最后两字轻飘飘地从贺尘庸薄唇中吐出,眉眼夹杂着明显得厌恶之色。
商烟自然清楚贺尘庸的行为,想到还在自己怀里揣着的瓶子,她下意识地抿抿唇,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自己的脚尖。
恰恰这一幕,让殷凉丰富的想象,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原本若无其事的样子瞬间炸毛。
“那那那老东西,那老东西!”殷凉咬牙切齿地没讲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抖着手指顿在空中,双眼瞪得像铜铃。
截然而止的话让景云蒙在雾中,不过紧接着就被殷凉的话,直接炸出内伤来。
“他他他…不会对你,对你嗯?”
“嗯哼?对我怎样?”商烟挑眉,轻挑下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这般态度,让殷凉急得,又是跺脚又是甩袖,然后又很突然地拉住贺尘庸的手臂,气势汹汹地停住脚步,低压的声音透出一丝烟熏音色来,好似受过伤似的。
“走!本大人现在!立刻!马上!就要掀了那老东西的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