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伊一觉醒来,小狐狸已经不见了,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个狐狸形状的吊坠,她隐隐觉得那应该是小狐狸给她留下来的。 林家的聘礼很快就送来了,预示着她马上就要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生活在一起。 管他呢。柳伊想,反正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夫君是自己挑的,只会比原来的好不会比原来的差。 她出嫁那天,未央混在来她小院看热闹的人群里,一身鲜艳的红衣在人群里甚是扎眼,柳伊远远一眼看到那个一身红衣的人,感觉有点眼熟。 “公子。”她道:“看公子几分眼熟,不知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未央笑着摇头:“在下以前从未见过姑娘,此番是跟着大伙来看热闹的。” “……那。”柳伊还想问,却被人群里嘈杂的声音打断:“快看,林公子来了,没想到林公子亲自来迎亲啊。” 路人甲:“就是就是,看样子林公子是真的在意他媳妇啊。” 路人乙:“那可不,听说林公子从前死过一个老婆,从哪以后就没再续弦,有十年了吧突然想再娶那必定是喜欢这个姑娘喜欢的紧了。” 路人甲:“这姑娘好福气啊。” 路人乙:“就是就是,要是我女儿也有这么好福气那该多好啊。” “夫人。”头插一朵红花的喜婆过来给她盖上盖头,搀扶着她:“吉时到了,少爷在门外等着呢,来我扶您出去。” 柳伊还想找那个红衣公子,转眼却瞧不见他的踪影了。 林家这次娶亲,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好不隆重,新郎官亲自来迎亲。柳伊一看这排场,脑袋里闪过一行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柳伊坐在红轿子里摇摇晃晃,未央就远远的队伍后面跟着。 午时之前,柳伊被领进了林家。 喜婆高声的唱: “一拜天地——” 愿你们夫妻从此和和美美,只羡鸳鸯不羡仙。 “二拜高堂——” 愿你们夫妻从此白头到老,结发夫妻惹人羡。 “夫妻对拜——” 愿你们夫妻从此儿孙满堂,共享人间天伦乐。 待喜婆唱罢最后一句,柳伊被丫鬟搀扶着去了新房,未央也转身彻底消失在人群。 我今天也穿了红色的衣服,不知是不是能配得上你的喜服…… 柳伊端坐在新房,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前厅宾客盈门,新妇独坐空房。 她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她以为宾客终于散去,却从盖头下漏出的缝隙里看见来人的一双脚站在原地站定不再上前。 她有些疑惑,伸手想把盖头掀开,却被来人轻轻按住手。 “别。”来人道:“新娘子的盖头是要等新郎来掀的。” 柳伊闻言放下手道:“可是今早看热闹的公子?” 沉默一阵,那人道:“是。” 柳伊:“你怎么能进来?” 未央:“我若想进来,没人能拦得住。” 他们一个站在窗前,一个盖着盖头端坐在床前,说话那样大声,屋外守门的丫鬟们却没有发现。 柳伊思索片刻,犹豫道:“小狐狸?” 未央身体僵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回:“嗯,我来送你出嫁。” 从他进来的那刻起,柳伊就问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只有她会调的香,沾在身上一点味道三天也不会散。除了她经常熏,还有一个,就是她的小狐狸…… “你果真……是妖啊。”柳伊感叹一下:“那些东西是你准备的?” “是。”未央道:“玉坠你要时时戴着。” 柳伊:“为何?” 未央:“没有为何,你只管戴着就是了,对你有好处。” 他又道:“你呀,自己小心一点,在这么大的院子里生活需得处处细心。” 柳伊轻笑出声:“你怎的比我还懂?” 未央一时手足无措,一张白净的脸憋的通红道:“说书的……” 话未说完,听门外的喜婆唱道:“新郎官来掀盖头咯。” 柳伊想说话,透过盖头的缝隙的看过去,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未央隐在夜色之中,听着那边新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处处显示着他与这个世界的不搭,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甚至过了今晚,他就要回去未央山继续着他遥遥无期的修炼,妄想某天能飞升上仙,亦或许是……堕入魔道。 柳伊在新家里确实过得好,林柏安待他如宝,事事以她为先,做什么都要先问过她。 林柏安得了柳伊,就像是个三岁大的娃娃得了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时不时的用舌头小心的舔舐一下尝尝味道,感受着那甜味自舌尖弥漫到心脾,最后在身体里点点扩散直至消失不见。 柳伊进府几个月,渐渐的习惯了林家的财大气粗,还知道了她的林家不仅仅有钱,更是有权。 林家往上数四代从商,到了林柏安这一辈,商路已经由中原扩至西域和南海,林家的二公子更是在朝为官,担任顺天府尹,官拜正三品。 这样也的确有资本维持浮在表面上的财大气粗。 晚上,林柏安拿着一封信回了家,愁眉苦脸。 “你怎么了?”柳伊问。她一般都不会过问林柏安在外面的事情,她只管每天早中晚去请了安,余下的时间便是在房间里看看书写写字,有时候也会对着挂在脖子上的玉坠说说话。就像以前她对小狐狸一样,虽然不会有回复,她也喜欢这样自言自语。 “柏徽来信了。”林柏安回答。 柳伊顺手给他脱下外袍挂在衣架上:“二弟来信不是应该高兴吗?你怎的这样愁眉苦脸。” “唉。”林柏安坐下来叹口气:“中原与西域的关系越发不好了,以后这生意怕是也难做。” 柳伊从他手里接过信看了一眼,道:“还让柏徽去出使西域?” “就是这里才让人发愁,关系不好就不好吧,大不了我们这几年不做西域的生意了就是了。” 柳伊不说话,放下信转身去铺床,这些事情她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索性就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 “柏徽远在京都,我们是想帮衬也无法啊。” 柳伊铺好床坐在床边道:“出使西域是个苦差事吗?” 林柏安给她解释:“现在中原西域关系不好,保不准那天就打起来了,这个时候的使臣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了嘛。” 这下子柳伊明白了,就是说这个时候的出使别国的使臣很可能有性命之忧,朝中大臣谁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推来推去便推到了林柏徽身上。 “那可怎么办?”柳伊对这个二弟并没有什么印象,即便是林柏安成亲也不见他回来过,只是她觉得这即是件大事,便理所当然的要表现出一点着急的样子。 “算了。”林柏安摇摇头:“这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的,快睡觉吧,一切事情等白天再想办法。” 等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柳伊身边的位置早已经凉透了。 她起床洗漱,去给公公婆婆请安,来到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便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后再进去。 她站在门外,隐隐约约能听里面的人说话,大体内容就是“你弟弟”“这太危险了”“称病回家”之类的。 这下子柳伊明白了,林老爷想让林柏徽称病回家不去接这趟苦差事了。她即便是个女子也知道这个病不是想称就能称的,不知林老爷为何糊涂成这个样子。 好容易请了安吃完早饭,林柏安照例去店铺里做他的事情,柳伊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写字调香,有时还会画画。 她画的,大多都是一个人,一身红衣,一头墨黑的长发披散。只是那脸一直是空白,她已经记不得那脸长什么样子了。她只记得那人一袭红衣似血,一头长发似墨。 其他的,一概不记得了。 林柏安晚上回来,看见书桌上未完成的画,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阵,问柳伊:“你这画的是谁?” 正在铺床的柳伊瞥了一眼,答道:“当然是你。” 林柏安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兴冲冲的点评道:“你这画的不像啊。” 他把画拿给柳伊看:“我从不穿红色的,还有,我头发也没这么长。你看你这画怎的还没脸呢?” 柳伊把那副画随便找个地方收起来道:“是不像,那下次我画的像一点。” “不用。”林柏安一把搂过她:“你这样画的就很好了啊,我喜欢。” 林柏安嗅到屋里的味道,问:“你是不是换香了?” 柳伊:“在原来的香里加了一味而已,原来的香太刺鼻。” “没想到啊。”林柏安嘻嘻笑道:“原来我的娘子还懂调香。” 柳伊也装模作样的回他:“多谢夫君夸奖,在山上的时候闲来无事调来玩玩而已。” 说到山上,林柏安突然想起来什么,他道:“你以前不是养了只狐狸?我还记得,啧啧啧,那身皮毛简直绝了。” 柳伊眼底闪过一丝伤感,旋即恢复正常,她道:“那小狐狸早就跑了,估计是怕我把它卖给你吧。” “我又不会真的剥了它的皮,那天在街上我就是想找个话和你说而已。” “算了快睡吧。”柳伊道:“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