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大约走到半路的时候,道路上的灯光逐盏明亮起来,因为暴雨突降,街上行人匆匆地迈步向前。
我艰难地撑着那把对我来讲过于大的伞,在路人有些奇怪的目光中提着装满饼干、酱料的布袋前行。
呜呜乱步先生,这把伞真的有用吗,这真的是商业街揽客才会用到的伞诶。
伞比我预想中重了很多,我停在红绿灯口,再次换手撑伞——不,与其说是撑伞,不如说是扛伞,如果有人可以单手在这种大雨里撑伞,那我宣布这个人可以成为我心目中的超人。
因为我逐渐拿不起这把伞,它渐渐向着身后歪斜,风卷着雨点向我飞来,我的牛仔衣湿成了深蓝色,连里面的白色衬衣也黏在胸口,格子短裙下打底裤连着水贴在身上,冷得我忍不住想打寒颤。
这就是倒春寒啊。
我眨眨眼睛,雨水再次顺着睫毛落在眼睛里,透过雨夜模糊不清的视野,我看到糊成一团的红色灯光转换成绿色,这条街多为居民楼,只有我的店前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一小片区域,满载着家的温暖在召唤我。
“泷岛月冲呀,马上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冲澡然后去房间里裹着被子团成团了。”
我一咬牙,干脆半托半扛着伞冲进雨里,一路小跑踩了好几个水坑,惊得我眯起眼睛去看地上的反光,像是玩非常不合适宜的踩方块游戏一样前进。
只要再往前跑一百米,就能到我店的遮雨棚下,我心情大好,冲到旁边不远的巴士站下再次换手撑伞。
在我收伞的过程中,我注意到身边有一个人影靠着车站牌站立,他一手自然垂落,另一手抱着手臂,闭着眼睛等待巴士。
这种天气,站牌肯定会又凉又潮湿,一直贴着后背会很冷的吧。
我凑近一步,正想问他需不需要到我的甜品店休息,突然发现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黑暗中勉强能分辨出的金发,白色的西装,还有他一定会带在身上的公文包。
是七海先生。
巴士的屋檐不算很长,七海先生的脸上隐隐有晶亮的水珠。
我看他始终闭着眼睛没有发现我,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他面前,把过于大的伞斜撑在身后,与屋檐、地面还有站牌形成了一个透不进雨的小空间,试图为两个人一起挡雨。
七海先生像是一个热源,当我站在他面前时,暖意从他身上向我扑来,道路上此时没有辆车通行,风声渐歇,在这个透不进雨的世界、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小站牌、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小空间里——
我只觉得万物安静,只听得到七海先生绵长的呼吸。
令人无比安心。
在我再次靠近七海先生、换个角度把雨遮严时,那呼吸声好像断了一下,紧接着,雨声和风声再次大起来,七海先生的呼吸声消失在其中,一点也寻觅不见。
而他仍然闭着眼,胸口平稳地起伏着。
难道七海先生已经疲倦到要在这么冷的时候站在睡觉了吗?
我看自己已经如此接近他,他仍然没有醒,不由得担心起来。
手臂上挂着的布袋有些碍事,我不得不踮脚接近他的耳朵,用不会惊吓到熟睡的人的音量呼唤他:“七海先生,七海先生醒醒,不要在这里休息了。”
湿掉的刘海落下水珠,再次模糊住我的眼睛,我看不清他是否睁开眼,再次拉长声音说:“先生,累的话先来我店里休息吧,不要在这里站着,会感冒的。”
在我踮脚时,一阵猛烈的风忽而吹过,布袋晃动,撑伞的手一扭,痛地我直接松开伞。
我刚想扭头去接住它,面前温暖的热源突然向我靠近,七海先生伸出两条手臂从我身体两侧穿过,我没有听到伞落地的声音,反而是被七海先生在肩膀上向前一带,直接扑在他身上。
我用手撑着七海先生的胸膛,手指一动不敢动,生怕不小心挠到他,七海先生的右手仍然按在我的肩膀后侧,左手手肘弯曲,卡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握着非常重的伞。
——以及,奇怪的是,我手底下抓住了先生的西装和衬衫,好像并没有特别潮湿的感觉。
“七海先生?”
我的脸距离手大概还有一拳距离,七海先生的气息包裹着我,不仅是身体两侧,连头顶就是。
简直像他正在低头凝视我。
简直像是他正在拥抱我。
“是你啊。”七海先生声音带着一点哑。
他握伞的手臂再次向里紧了紧,头顶传来的呼吸也变得近在咫尺,如果说前面是在拥抱,那现在就可以类比成拥抱得更紧了。
这个姿势并没有保持多久,很快,七海先生松开手,扶着我的肩膀帮我站稳,满含歉意地解释:
“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刚才见伞快要掉下,怕水溅到泷岛小姐身上,才临时拉了泷岛小姐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