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寻的视线完全被阿青吸引住,忍不住拽着锦烟朝河边走去。 “哎,你放手啊,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锦烟尖叫着甩开白子寻的手,白子寻回过头有些纳闷地看着她。 “喏,你自己看。”游锦烟朝河边一指。 白子寻再转过头去时,看到有很多男男女女开始褪去衣物,跳进夫妻河里沐浴。他有些慌张地抬起右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说:“锦烟,我说,咱们还是走吧,这村子未免也太奇怪了。” 锦烟见了他这模样,忍不住掩口笑了:“我当你真的没脸皮呢,刚才就那么往前冲,合着是没睁眼?” 白子寻懒得回答她,拉起她就准备往回走。这次倒是怪了,游锦烟竟然痴痴地站在原地,怎么拖都拖不走。白子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河里冒出团团白汽,盖住了赤身裸体的人们。在雾气的托举下,许多河灯缓缓从河面升起,像孔明灯一般悬在了天空。 赞叹之余,强烈的好奇心让白子寻打定主意,无论怎样也得到这河边探个究竟。可是越靠近河边,雾气就越重。要不是白游两人互相拉扯着,大概真的会在这段路途中失散。 突然间,白子寻的膝盖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示意身后的游锦烟先不要动,然后蹲下身子,用力挥了挥袖子,勉强拨开眼前的水汽后仔细查看。一块白中透青的石碑展现在他的面前,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灵阶桥。 “怎么了?”身后的游锦烟耐不住性子,着急地问。 “前面有座桥,小心点。”白子寻说完,自己试探着抬起左脚往前迈了一小步,果然踏上了一个台阶。可是踏上台阶的那一刹那,眼前的白雾全部都消失了。抬起头,夜空的星辰一清二楚地映入眼帘。白子寻眼角的余光看到粼粼的水光,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河边,夫妻河里沐浴的人群和飞舞的明灯依旧。 “真是怪事。”白子寻自言自语道。 “什么怪事?白子寻你没事吧?”游锦烟的声音里透着紧张。 白子寻回过头,看到游锦烟两眼迷茫地朝四周看着,还举着袖子来回挥动,好像还置身于白雾中。 白子寻皱起眉头,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后收起左脚,退回游锦烟身边。就在这一步之间,眼前的景象仿佛又被白色的帘幕遮住。 “看来这桥头是个屏障啊,”白子寻感叹道,“游锦烟,踩前面这个台阶,你就知道了。” 锦烟听了白子寻的话,好奇地迈开脚步。她扶着白子寻的手,身子一跃而上,随后惊叹一声,便松开了手。 “哎,你慢点!”白子寻放心不下地跟着踩上了台阶,可是白色的帘幕没有被拉开,刚才所见的星空、河灯和人群都没有出现,略显寒冷的雾气中只剩下白子寻一个人。 白子寻连续往前跑了几步,伸长双手四处摸索,可是除了脚下的青石板,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触摸不到。 “游锦烟——”白子寻一时慌了神,急忙大叫起来,可是耳边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沮丧地坐在写着“灵阶桥”的石碑旁,期望游锦烟返回的途中能来到这儿。 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有一只细腻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连忙抓住了这只手:“锦烟,你刚刚跑哪去了?” “公子误会了,我是阿青。”银铃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白子寻连忙松开手:“对、对不起,在下失礼了……” 阿青却扑哧一声笑了:“公子说哪里的话,明明是阿青失礼在先。”她说完,又紧紧地握住了白子寻的手。 “这是?”白子寻有些发懵。 “夫妻节这天,公子要是想过这灵阶桥的雾障,必须同一女子牵手才行。”阿青解释道。 “原来如此。”白子寻这才恍然大悟。 “公子别松手。”阿青叮嘱道。 白子寻睁大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你刚刚去哪儿了呀?我走上桥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游锦烟急得快要哭了。 白子寻重见游锦烟,实在是太高兴了,竟不知如何回答,倒是旁边的阿青帮他解释道:“这实在不是白公子的责任,只怪阿青没有将事情交代清楚。”抵不住游锦烟的追问,白子寻便配合阿青将整个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 “真是辛亏有青姐!”游锦烟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他们斜倚在桥一侧的栏杆上往河里望去,夜空悬吊的灯盏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不过水里仍在漂流的河灯却都纷纷绕过了河中央。灿烂喧闹的夫妻河,在正中央出现一块诡异的黑洞。 “那里是怎么回事?”游锦烟指着那一片黑□□域问。 “那是领主的神殿。”阿青答。 “领主?” “就是管领整个鱼族的仙人。” “鱼族?你不是人类吗?”游锦烟虽然早就料到这村庄必定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但是听到阿青的话,心中仍然有些吃惊。 阿青微笑着垂下眼睫:“不是”。 “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骗我们?”白子寻有些激动地质问道。 阿青收起了笑容:“公子此话差矣,阿青又没说过自己是人类。” “你……”白子寻一时语塞,竟答不上话来,便闷闷地转过头去。 游锦烟心中的疑惑尚未解除,开口继续问道:“方才我看到那么多河中沐浴的人,是怎么回事?” “夫妻节这一天,夫妻河水能很快治愈伤口,去除疤痕。”阿青耐心地为她解答。 游锦烟想起自己少时习剑也受过伤。那时的锦烟因臂力不够,剑锋走偏,曾伤过自己的右边小腿,至今也留有疤痕。 “那我来试试看。”游锦烟满怀期待地提了裙子,拆了鞋袜,掬一捧水泼在自己小腿疤痕处,然而过了许久,疤痕并无任何变化。 “青姐,哪有你说的那么神,”游锦烟抱怨道,“你瞧,一点作用也没有啊!” 阿青捂口笑了起来:“游姑娘,你若能参到神明的意志,便不难理解这机理。” “怎么说?”游锦烟困惑不解。 “我们丰西鱼族能化人身、感人情,都是得益于这夫妻河。神明最初将宫殿建在此处,是因为这山清水秀的好景致,能让人清心净欲,利于修行。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纵使是神明,也不会对寂寞之苦毫无感知。神明哀怜鱼族生之短促,情之瞬息,既无修行,又无依守,故点化这夫妻河水。我们鱼族正是因这河水,才得以长生,才能演出如今这丰西村的繁华。” “这么说,你们都是长生不老了?”白子寻听了这些,惊讶地问。 阿青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又不是神仙,哪会长生不老,只不过丰西村得了神明的庇护,才能‘人间一月,丰西一年’罢了。” “那我不是你们鱼族,是不是这水就对我无用了?”游锦烟摩挲着自己腿上的疤痕,刚刚浇上去的河水让她觉得很冷。 “丰西村留宿的客人很多,当然对人类也有用的。只是神明的恩赐限于河体,只要这水离了河体,便和普通河水无异了,所以你需要将皮肤浸入河里。” 游锦烟将信将疑地把整个小腿浸入水中,疤痕处传来一种夹杂着酥痒和温热的感觉。 “那你们为什么要客人留下呢?你们可以自己过快活日子,不去管别人啊。”锦烟抬头问道。 “鱼族初成人形,并不会辨善恶、分黑白,都是因为留下的客人,鱼族才能知晓人情的可贵,”阿青顿了顿,“神明之意不可辜负,若不珍惜人情,要这长生何用,不如去做河底的游鱼,倒还自由快活……” “哎,真的没有了啊!”游锦烟从水中抽出右腿,激动地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