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它身上毛估计都快要被折腾掉了的时候,众人才得在大师兄的勒令下,回来各自的房间。“哎,真是命苦啊。”经过众人一番好奇的大量,确切的说是折腾后,她终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了。 经过两天的观察,她大概知道了他们各自的名字,各自要管的事务。大师兄叫云中子,是由凡人修成仙的,至于这位几近苦行僧的大师兄也是有许多故事的人。大师兄跟随少昊的时间最长,资格最老,他管理少昊的图书史料。二师兄古松子,是一位油头粉面的书生,昔日是一颗柳树,借的无忧谷的灵气修得人生,并被少昊收入门下。此子,真如柳树一样,阳刚不足,阴柔有余,他管理兵器库。 三师兄,广灵子,灵畜所化,担任厨师一职。只是,看八个师兄的脸皮,似乎隐隐有菜色,可见,此人的烹饪一术实在是不怎么样的。这在绿芙第一次吃他做饭的时候,就已经被验证了。四师兄,玄机子,外号“一毛不拔铁公鸡”,所以才被少昊派去管理所有人的花销,司账房一职务。五师兄,风心子,司无忧谷卫生一职务。六师兄,无道子,专门负责使者一职。至于七八师兄,叫着小小和灵灵的两个童子,专门负责看守少昊的丹炉。 绿芙伸出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在心中将他们对号入座,差点背过气去。总算是对八位师兄有了大致的了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将溜须拍马的功夫做到极致嘛。只是,那个少昊,也太会用人了,绿芙的脑海中又浮现了他那似笑非笑的戏谑的脸。这个人,真的是很不简单呢?自己莫名奇妙的做了他的徒弟,真是命中注定,半点不由人。 从此,无忧谷的早课上,最后一排,多加了一个蒲团,上面坐了一只白狐。某一日,还在美梦中的绿芙,被八师兄拎起来去听早课,她瞪了一眼灵灵,灵灵抱歉的耸了耸肩。它白了一个眼,又沉沉睡去。 到讲经堂的时候,已经燃起了袅袅的青烟,这是少昊的习惯,还说是增加讲道的神秘气氛。绿芙缩着脑袋,在那些枯燥的讲学中,昏昏欲睡。这是突然脑袋上一痛,挨了重重的一拂尘。吃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少昊寒潭不惊的脸正在打量着她,他看向门外的那一弯清水,晨曦中,“朝生暮死”随风而动,清香直达大殿,闻之心神俱醉。 少昊深情悠远的道:“沧海桑田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朝夕之间更是短不可触,这大好的时光,一不经意间,俱成了昨日黄花,为师自诩笑傲苍穹,也偶然生出茫然之感,道之一字实在太过玄妙,也太过深远。小白,你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吧,你看这满池的花开的多美啊,你以后就叫萼华吧。 绿芙看着他俊朗的侧脸,青衣翻转,发带飘飞,似乎要随风而去,只是白发苍苍,和他悠远的语气搭配起来,竟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魔力。似乎,心口又疼了一下,那些模糊的背影,迷糊的脸在眼前闪现,只是她看不清楚,那个如梦靥的场景,似乎有依稀的刀光血影,让她变得很低落沮丧。她的喉头动了动,居然可以发出声音。是很清脆娇憨的女声,和以往的声音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柔美和甜腻。 她问他:“师父,为什么我的脑海中总是闪现一幅场景,但是为什么我又看不清楚,记不起来,只是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她圆碌碌的大眼睛里,倒映着他苍白却俊朗的脸。 他将拂尘轻轻一拂,淡然道:“那是你的前世之劫,你死后心头的一口热血并没有散去,你不肯放弃前生的执念,你可知,这爱恨情仇,终究是一场虚幻罢了。萼华,希望你可以彻底地斩断尘缘,安心修行,不要再辜负天君的一番心血了。” 众弟子都愕然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少昊,似乎在他们的心中,他一向是玩世不恭的,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刻。也许,眼前的所谓的小师妹,真的来头不小,触发了他心中早已经结成痂的伤口,那是几万年来,他心中唯一的致命伤口。他是上古之神,身份尊贵无比,见识了沧海桑田的几度变幻,即使容颜不变,不老不死,青丝早已经在岁月的倥偬中熬成了白发,究竟有着怎样伤情的背后,他一夜白头?他依然是微笑着的,只是嬉笑怒骂,玩笑的背后,暗藏的是深入骨髓的痛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寂寞越是微笑,仿佛生来就具备了对抗一切的能力。可,怎知,暗夜的星和月,这无边无尽的岁月,就算长生不死,都已经成了一场和世间的竞技的比赛。它在心头,刻下所谓的曾经,刀刀入骨,刀刀滴血,带着不可言说的痛,这痛,无可说,也无法说。 绿 芙低下头来,是少有的安静,即使身为畜类,依然掩盖不住小女儿的娇俏,她低声道:“徒儿谨记。” 香烟袅绕的大殿,三清的石像仿佛也有了生气,愈发显得低眉慈目些。少昊已经结束了早课,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众位弟子,在大殿继续讨论早课的心得。 少昊走后,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松,二师兄娘里娘气的说:“萼华师妹,我跟随师父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你三天就能开口说话,想来来头不小,资质不知道超出我们多少。只是道之一字,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你以后可要好好修行,凡尘之事都忘了吧。”他长相柔美,此时说出这些严肃的话,到让萼华觉得好笑。她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大师兄接着道:“萼华师妹,你修习仙术尚且没有任何根基,书房里有很多初级仙术的书籍,你有时间便来看吧。”萼华感激的道:“谢谢大师兄。”这位大师兄以前也是凡人,她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份亲近之心。 七八师兄,此时早已经凑在萼华的身后,悄悄的对她说:“小师妹,后山的梅子熟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摘梅子啊,那里还有很多小动物的,午饭后,我们去叫你怎么样?” 萼华本就是心情沉郁,大清早的就觉得浑身不爽利,似乎与前生依然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可她本是生性洒脱之人,清理了思绪,将那些不快都抛诸脑后。因为她觉得人之一生,有如蝼蚁,庸碌无为,无非是为了所谓的繁华,葬送了一切本应该享受的东西。既然人世渺茫,为何不引吭高歌,纵横一笑? 既然这生之劳碌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为何不及时抓住光阴,把酒言欢呢?也许,世人都是矛盾的个体,本末倒置是世人的本性,等你耗尽心血追逐到的竟然是虚幻的梦境,而你拥有的东西早已经时不待你,化为昨日的镜中花水中月,终究是一场虚无罢了。她深谙这些道理,所以她可以很好的忘情,很好的忘却曾有过的蚀骨的痛。家国何在?情仇又何在?檀郎何在呢?太上忘情,何尝不是一种深切的无奈呢? 她是雀跃的女子,她喜欢肆意的笑,喜欢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数树叶里的倒影,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喜欢在寂静无人的午后弹着《叨叨令》,强悍的背后,真正透露出一丝女儿的柔美;喜欢在宣纸上泼墨挥毫,写出刚柔相继的草书,一如她刚柔相继的性格。 萼华只是无奈的女子,她的本性在宫闱的深院里,层层包裹,不愿意在人前释放。只是一瞬间,她从那种寂寥的心境里恢复过来。她雀跃地道:“好啊,除了好吃的,还有什么好玩的,你们知道我是有着那么一点点贪玩的。”她伸出爪子挠了一下头,憨态可掬,而脸上露出了她自认为可以迷死天下男子的笑意。 宝宝和灵灵是极喜欢这个小师妹的,对于她的问题,他们一向表现了难得的耐心,因为每日重复的看丹炉已经磨掉了所谓的耐性。只见灵灵弯弯的眼睛里堆满了笑意,道:“师妹,这后山啊,好玩的可多着呢,不仅风景好啊,好友很多灵兽呢,到时候保你大开眼界。”“哦,这样啊,那挺……好的。” 而她心里想的是,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畜生啊,那些所谓的灵兽不是和自己一样吗?有什么好看的。只是面子上,还作出十分欢喜的颜色出来。几位年长的师兄各自在研习他们所谓的仙术,对这三位小孩子般的人物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师兄云中子只是淡淡的嘱咐了一句:“去玩可以,千万不要前往后山禁地,那里关押着很多重量级的妖魔。切记切记!”三人齐声答了一声是。 午饭的时候,十人并一畜分尊卑就坐。虽说,他们都是神仙,各自都修习过辟谷之术,可是既然身在人间,当然还是见一些烟火吧,好歹同桌而食,可以联络彼此的感情。萼华,身在末位,她此时抬眼打量了一下少昊,他已经脱去了早课的青色道袍,着一身白色宽袖的麻衣,袖子上绣有流云和白鹤,配上白发和清隽的脸,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的模样,只是脸上始终是淡淡的,不复早课隐约的悲戚,可她还记得早课间,他看向她灵魂深处的眼神中透露的哀伤和怜惜,那一刻她的心都是颤栗的,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一瞬,那一瞬,她有一种深刻的悸动,她不知道为何,他会让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