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思考了一会，无奈：“你说的也是，好吧。”

她蹲下，白九便乖巧地扑进她破旧的蓑衣，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不乱动，乖巧极了。

老太太抚慰白九的后颈，又看谢大娘狼狈的样子，劝：“谢家的，你也早歇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吧。”

谢大娘点头：“也是，家里几位贵客还等着我。”

谢大娘踩进了雨幕中，噼里啪啦的雨点惩治一般砸在人身上，雨势愈发地大了。

见她要走，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上前拽住了，问：“谢家的，你真把两个孩子都送走吗？”

谢大娘停在雨中，面上带着笑，“不然呢？都说定了，怎么好反悔？”

“都说养儿防老，把孩子送走了你以后怎么办？”

谢大娘无奈：“叫他们跟着我吃不上饭吗？两个孩子都是我捡来的，我又不是他们亲娘，怎么能自私地让他们呆在咱们这种小地方？再说，掖水大旱，饭都吃不上，若是往后又旱灾发洪涝呢。大的那个天资那么好，仙师说是百年难遇的剑修，晚一日离开都是对孩子的耽误……小的那个又才三岁，经不起折腾，能和秋儿一起送出去也是件好事。”她感叹，“毕竟，我养不起这两个孩子呀。”

她絮絮叨叨地说，被老太太扯回屋檐下。

老太太叹了气，感叹：“也是，我们这样小地方的人啊，也没什么前景。想当年我儿子……”说到半路，便又提到了自己身上，失笑，觉得没必要说了，便把话咽了下去，转移话题：“谢大娘，我听金铺的人说，你前两天卖了田地，去找人打了玉？”

“嗯，我一直带身上呢，给您看看。”

谢大娘从湿透的衣服里拿出两块玉。

那玉用红线牵着，是方正的，润泽却有瑕，好在足够端方。

雕刻的是两把剑，也是一个母亲最为美好的祝愿。

她珍视地用手抹去玉上的水，笑问：“老太太，你看我这两块玉，不错吧。”

老太太眯着眼睛，夸赞：“的确不错，”她看着谢大娘藏着不舍的眼睛，感叹，“希望你这两个孩子往后出人头地了，还记着你。”

……

雨下得绵长，润泽了大地，也让人周身冰冷。

殷寒方才一直站在老太太家门前，此时却有些懵。

方正白玉。

他认得这方玉。

与他师兄谢砚秋的玉一摸一样。

师兄出生贫寒，早年流落人间，但天生美玉难自弃，他父亲殷道衡在除祟时意外遇见了他，一眼便看出了谢砚秋的天生剑骨，决定带他回十二仙山。

师兄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因为这点巧合，殷寒一直觉得亲切无比，后来两人同拜入无恙山人门下更是关系融洽和睦。

他方才问话时便觉得谢大娘做的茶糕熟悉，却没想到是这一层关系。兴许从前师兄带了给他吃过吧。

只是没想到，谢大娘竟然是师兄的养母……他还有个弟弟，小他两三岁。

方才雨大，殷寒没听清楚谢大娘说的养子的名字，没听清楚是“程儿”还是“秦儿”。

但比师兄小两三岁，又有玉。

幻境之中的谢仙师不正是如此吗？

殷寒握着谢涔的手凉了几分。

突然就想到牵着他手的谢涔，也是这般年岁吧。

他不记得谢仙师，也不记得与谢仙师同龄的谢涔，怎么就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