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重是名副其实的隆重,虽然提前了几个月,不过心思只多不少。
从婚纱到婚礼现场,沈照无不样样亲力亲为,不仅如此,还时时往岳父岳母那里跑,小心兼顾着二老的喜好。
周鸿安自是没话说,顾蓉嘴上没说,心里对沈照只有心疼,从未提要求,只是在沈照询问意见时,向他透漏着周黎的小喜好。
然而这样的父慈子孝并未持续多久,直到周黎从沈照口中得知,婚礼当天,沈蕴会来。
他神色如常地告诉她,是他请沈蕴来的。
他与她的婚礼,沈照请沈蕴来,看起来似是理所应当,前提是她不了解他。
以她对沈照的了解,沈照请周雯茵都不会请沈蕴。
周黎没有多问,但心中是震惊的。
冷静下来,心思转了转,又猜到了八九分原因。
周鸿安和顾蓉过来看她的时候,她直接问:“是你们让沈照去请沈蕴的?”
周鸿安和顾蓉相视一眼。
这就是默认了,周黎见状,顿时气得眼睛有些酸,急道:“你们怎么能这样?”
她怀着身孕,虽未显怀,但为人父母,可不敢在这时候激她生气。
周鸿安一急,连忙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帮她顺着气安抚:“女儿,你别急,听我跟你解释。”
周黎也不是不听解释的人,就转头看着他。
周鸿安张了张嘴巴。
周黎:“你说,我听着呢。”
周鸿安:“”
半晌,周鸿安憋出一句:“你,你更想让周雯茵来?”
周黎:“”
周黎简直要被周鸿安气笑了:“爸,您别跟我转移话题,这是选择题吗?”
周鸿安被犀利地问住,艰难地眨了下眼睛。
半晌,转头看向顾蓉,讪讪道:“我还是闭嘴吧我。”
顾蓉坐到周黎身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轻叹:“这是选择题。”
周黎就想反驳,顾蓉看着她,温柔且笃定地说:“你们结婚,没有这场婚礼也就罢了,既有了这个仪式,沈照父母俱在,却一个都不出席,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个理由无法说服周黎,她轻轻蹙了蹙眉:“都这么多年了,你们还这么在意外人的看法吗?”
顾蓉沉默,看向周鸿安。
周鸿安咕哝道:“我们也不是在意外人的看法,可这话它也不是外人说的。”
周黎看向他。
周鸿安眼见瞒不住,关键他也不是多高风亮节的一个人,不大想为别人背锅,这便不怎么艰难地就坦白了:“这是沈蕴说的。”
周鸿安看向周黎,老实交代:“是沈蕴给我们打了个电话,我们才会去跟阿照提。”
他一脸立场坚定地说:“不然我们绝对不会想到去为难阿照!我可是把他当亲儿子对待的!”
周黎微惊,她转头看向顾蓉。
顾蓉轻轻点了点头:“是沈蕴主动联系的我们。”
周黎觉得荒唐。
上次瞧着沈蕴这人还正正常常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没想到疯起来,比周雯茵也不遑多让。
顾蓉忙道:“当然他也没有恶意,他只是觉得这辈子对沈照亏欠过多,想要帮他圆一个梦。”
周黎更觉得荒唐了:“沈照的梦需要他来帮忙圆?”
“还真需要。”
“”
顾蓉默了默,轻声问:“黎黎,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会答应他吗?”
“为什么?”
“因为他说,你是沈照的梦,这场婚礼,是沈照送给你的最盛大庄重的仪式。
假如迎娶你的仪式上,男方的父母都无法到场,沈照自己会比任何人都要介意,那将会成为他心中对你的最隐蔽的亏欠。”
周黎闻言微震,喃喃道:“我没有觉得他亏欠我啊,他从未亏欠过我。”
“妈妈知道。”
顾蓉拍拍她的手。
周鸿安也道:“我们也不会因为这就觉得他亏欠了你。”
顾蓉道:“可是你看沈照,他为了这场婚礼,事事巨细靡遗亲力亲为,尽善尽美。
你也不能否认,他真的会因为这小小的不完美而觉得对你亏欠吧?”
周黎无法反驳。
顾蓉继续道:“沈蕴说,周雯茵是肯定不会来的,而且以她跟咱们家的恩怨,沈照也肯定不会让她来。
但他若出席,就不会有这么不妥了。
而且他这辈子都对沈照有亏欠,唯有这件事,他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凑个人头。”
周黎抿了抿唇,嘟囔道:“那他既然这么想凑人头,怎么不自己跟沈照说?”
周鸿安道:“他倒是想他跟周雯茵都只能联系上江述,联系不上沈照。”
周黎喉咙口微微发堵。
让亲生父母联系自己的助理,最难过的必然不是沈蕴和周雯茵。
顾蓉道:“而且,沈蕴联系我们,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周黎轻声问:“什么?”
“带着我们一起,向沈照递一个台阶。”
顾蓉叹道:“沈照固然想要给你一个尽善尽美的婚礼,但一来,他心中与自己较着劲,说不定拼着心中对你一辈子的亏欠,也不愿让沈蕴出席二来,就算他也曾犹豫要不要让沈蕴出席,他也要顾及我们的态度。
沈蕴先联系了我们,也是先争取得到了我们的同意。
可见他为这事也算是花了心思,面面俱到了。”
周黎没吭声,心里却想着,现在面面俱到还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这场婚礼最终成全了谁。
早知道会这样让他为难,她就不要婚礼了,当初怕穿不上婚纱,她也提过不要婚礼,沈照又执着得很,偏不答应
最后,周黎瞅着周鸿安,问:“您不是说把沈照当亲儿子对待吗?”
周鸿安被点名,莫名紧张,干巴巴地点头:“是,是啊。”
周黎立刻问:“那婚礼当天,您为什么不愿意临时当一天沈照的爸爸?”
周鸿安:“”
周鸿安无言以对半晌,硬着头皮道:“我也不是不愿意,这不是怕你不愿意吗?”
周黎奇道:“我为什么不愿意?”
周鸿安提醒她:“这样你和沈照就是兄妹了,兄妹不能结婚。”
周黎:“”
周鸿安哆哆嗦嗦道:“要是让你们有情人终成兄妹,我怕你们会联手弑父。”
周黎:“”
婚礼是6月27号那天举行的,沈照那边最终来了沈蕴、沈曦和沈雨萱,还有沈雨萱的妈妈,一位名叫姜喻的女人。
这还是周黎第一次见到沈雨萱的妈妈,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原以为,能拿住沈曦这种浪子的,定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美人,一言不合打服为止。
姜喻诚然也是一位美人,但她的美不带丝毫英气,反而带着几分天然的呆萌。
小小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及肩的黑发,身高堪堪到沈曦的肩头,眼里总是含着笑意,和沈曦站在一起,不像是孩子的妈,更像是沈曦的小女朋友。
婚礼奢华而浪漫,即使是最微小的细节也都精致完美。
周黎的婚纱更不必说,一线高定,面料剪裁俱是惊艳。
前后形的领口,露出她白皙的肌肤和挺拔的肩颈线条,腰线的剪裁服帖,掐着她仍旧不盈一握的腰肢,长长的裙摆曳地,头纱足有六七米长。
在所有人祝福的目光中,周鸿安送着她,将她亲手交到沈照手里。
周黎怀着孕,不宜劳累,仪式一结束,沈照就送她回房间,换了舒适的衣服和平底鞋,又为她倒了温开水。
周黎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喝着,沈照蹲在她面前,问她:“累不累?”
周黎摇头,笑着说:“不累。”
沈照看着她,眼底笑意浮动,又问:“那宝宝累不累?”
周黎一本正经说:“宝宝睡着了。”
沈照挑眉:“这么热闹还能睡着?”
“热闹是热闹,”周黎轻轻眨了下眼睛,“但宝宝在妈妈肚子里,妈妈心里满足愉悦,它自然就好睡。”
沈照凝着她,眸底含笑,半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难得听你一句表白,还这么含蓄。”
周黎“咦”了一声:“这还含蓄啊?”
“这还不够含蓄啊?”
“那,”周黎笑问,“比起你那个27,哪个更含蓄?”
27号,爱妻。
她觉得,以后单单是想起这个日子,她就会觉得很甜了。
沈照一本正经地沉吟片刻,说:“还是你这个含蓄。”
周黎也不反驳,笑盈盈说:“那我下次注意点,不这么含蓄。”
沈照笑:“哦?
下次是什么时候?”
周黎就凝着他笑,蓦地凑上前去,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沈照微怔,正失笑,又听她轻道:“沈照,我爱你。”
沈照的目光蓦地攫住她,只见她笑凝着她,美目流转,顾盼生辉,问他:“这个还含蓄吗?”
他直直盯着她的唇,片刻后,哑声道:“嗯,比我还差点。”
周黎一怔,正想问“差哪点儿了?”
好吧,比起他来,那的确是还差点儿。
外面宾客满座,新婚夫妻也不好在房间里久呆。
不过即使这样,沈照还是害她又补了个妆。
他将化妆师喊进来,化妆师神色自若地铺开化妆品,周黎的脸红得不行,全程没好意思对上化妆师的眼睛。
补好妆后,周黎起身准备和沈照去敬酒。
沈照怕她累,让她在房间里睡会儿午觉。
周黎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婚礼当天,新娘子不敬酒躲在房间里睡午觉的。
沈照想了想,说:“那你就别睡,帮我做个事儿。”
周黎抬眸看着他,问:“什么?”
沈照笑:“在这儿好好想想宝宝的名字。”
周黎:“”
周黎沉默了两秒,拉着沈照往外走:“这可太难了,我还是去敬酒吧。”
沈照:“”
周黎的杯子里自然不是酒,果汁代替的。
当日除了最郑重那个仪式,其他需要新娘的地方都一切从简,走了个过场。
所以一天下来,周黎觉得还好,并没有多累,就是有点瞌睡,不过也不是今天才这样,她怀孕之后就有些嗜睡。
她觉得按逻辑来说,沈照可能会比较累,但男人看起来神采飞扬,眉眼之间俱是喜色,倒是看不出丝毫疲惫。
晚上,两人回到西山云顶。
周黎倒在沙发上就打起了瞌睡,沈照往浴缸里放好水,回来将她在怀里,往浴室走去。
她迷迷糊糊醒来,对上男人微暗的眸色,害羞地躲在他的肩头,轻声拒绝:“不行啊,会伤到宝宝的”
沈照失笑,又沉吟道:“帮你洗澡也会伤到宝宝啊?”
“”
他将她放到地上,一本正经道:“那你自己洗吧。”
“”
周黎闹了个笑话,抱着他的腰讨好:“不要,还是你帮我洗。”
沈照一脸正人君子,垂眼问她:“那万一我没把持住,伤到宝宝怎么办?”
“”
比起领证那一夜,这个新婚夜注定就要束手束脚很多了。
想想自从两人在一起,照哥哪次不是随心所欲,何时这般温柔谨慎?
尽兴自然是无法尽兴的,不过正如她白日里和沈照说的,她的内心喜悦而满足。
今天是27号,也是农历的既望。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皎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在床前落下温柔的银辉。
男人自身后上床,周黎轻轻翻身,依偎进他的怀里,主动抱着他。
温热的吻随之落在她的发顶。
“沈照,我想好宝宝的名字了。”
“哦?”
“如果是男孩就叫年年,如果是女孩就叫岁岁。”
幽暗的光线里,她凝着他的眼睛,轻喃:“沈照,我要送你年年岁岁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