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济看了看自家故作乖巧的讨债鬼,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贺之漾才不管他哥心里如何想呢,如获至宝般捧着那些缩印文书,小跑着进了书房。
乔岳的生辰还有几日的准备时间,若只是写个日记,顺便在本子上贴个缩印的签儿时间倒也不紧,但贺之漾第一次给乔岳准备生辰礼,兴致很高,恨不能每日都翻来覆去的琢磨此事。
琢磨着礼物,贺之漾琢磨出不对劲了。
他明明是给媳妇儿过生辰,怎么准备的礼物麻烦又肉麻。
倒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妹子似的。
贺之漾板着一张臭脸,凶巴巴拿起一张写着二人过去的缩印纸条,啪一声贴在本子上。
他最厌做无聊又琐碎的事儿!
“小爷我只是觉得新奇,才不是想对乔岳那小子啰里啰嗦呢!”
贺之漾一边儿嘀嘀咕咕,一边儿又仔细的写了几句,直到自己满意了,才心满意足的把本子合上。
他第一次恋爱,还没有经验呢,哪儿晓得什么是姑娘爱做的事儿,哪些是相公要做的事儿。
总之心里盘算过的,或是见旁人拥有过的,都想一股脑在乔岳身上挨个实现。
心里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冷不丁宝桐端着茶水进来,看到桌子上摆放的纸片,没过大脑,已经拿起来一张仔细看着。
才刚看清两个字,已经被贺之漾把纸条夺了回去:“别动。”
“不就是学习的功课么,有什么不让看的。”宝梧笑道:“方才我看到了两个字,似乎不像是小爷的功课?”
贺之漾立刻收起纸笺,做势赶人。
宝桐笑着走出去,不经意间和人提起:“小爷很是古怪,书房里不少纸片呢,也不晓得是什么好东西,还遮盖的很严实,谁都不让看。”
又过了小半个月,国子监终于迎来了升堂考。
因为这次考试是选拔性质,又关乎升学和科举,已成了贺之漾他们这一届最重要的考试。
祭酒每日都要在国子监训话,紧张程度不亚于科举。
同窗们也议论纷纷:“听说朝廷有新政,不只是科举严禁作弊,国子监平日里的考试也要格外严厉,禁止作弊,严防死守呢。”
其实说到底,国子监之所以突然严查作弊,还是和乔岳监考时的事情有关。
朝廷晓得有不少人想钻空子,已经三令五申,多次下了严令。
国子监的书生们也自然晓得事情的利害,一个个都怂的很,平常说到考试,还有人对暗号,这次却没一人有胆量玩心眼,只盼着安安稳稳的度过这次劫难,别说考出什么等级的成绩,至少不要被指认作弊连累家人。
国子监在安心备考,锦衣卫那边儿却已经有人在暗地里琢磨,想要钻此次考试的空子。
“听说国子监要大考,且监考要比以往更严。”
“啊,黎霄你说这话是何意?”有名锦衣卫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忘了之前你在科举时动手脚的事儿了,难道你还要重蹈覆辙?”
“上次是我的失策,那时候我不晓得嘛,还以为事情很容易,随便找了几个人去指认乔岳,谁晓得乔岳能那么敏锐,早就识破了我的阴谋,只等着我上套呢!”
“这次我才不会那么傻,我早就打听好了,贺之漾手里有不少缩印的文书,听说还都是和学校有关的,那不就是功课么?他手里有功课是想干嘛,还是缩印的,明眼人一看都晓得他是想作弊吧?”
“这不是我空穴来风,而是实实在在的证据,我们利用此事,可以指认他作弊。”黎霄阴狠又恶毒的道:“之前不论怎么样,那都是我们锦衣卫的私事,若是乔岳和我硬碰硬,那我输了也是服气的,可贺之漾算是哪根葱,也想要借此事搞我们?”
“他想要借助此事上位,和乔家攀上交情,我可不同意!”
“他不是在科举场上指认了我么?那这次我也送他一份儿大礼,好让他也晓得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日,国子监开考,这本是关乎升级的大事,监考的师傅们自然不敢有半分懈怠。
他们绕场时却发现,有几个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学生,手里却拿着几张传说中的缩印文书。
师傅们登时大惊,丝毫没敢懈怠,直接找到了祭酒。
祭酒听闻此事,也是吓得不轻,他知道在朝廷的规章制度里,“自制缩印文书”是大罪,凡事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这些学生年级轻轻,不谙世事,怎么可能会有缩印的文书呢,想必还是家里人的事儿,可是谁都晓得这次科举考试事关重大,谁又会给自家孩子准备这些缩印的文书作弊,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祭酒赶过去冷声道:“缩印的文书是朝廷严令禁止的,你们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几个同学看到祭酒来了,都吓得支支吾吾,没人敢说话。
“说!”祭酒看着一个个快要哭出来的学生,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只是皱起眉头,狠狠一拍桌子:“都不许隐瞒!”
这些学生不学无术,此时面对祭酒的审问,却仍像商量好似的,一个个不发一言。
祭酒看撬不开他们的嘴,便冷声道:“你们不说是么?那就不要管我下手无情,若是此事被传扬出去,自然会有人想法子教你们开口。”
若是别的作弊手段,他也不会非要较真。
但这却是缩印,是朝廷严令禁止的手段。
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故意去打朝廷的脸面吗?
有人出主意道:“祭酒,不如在国子监内大查抄,看看谁手里有缩印的东西和路子。”
缩印文书也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手里有文书的人,要不然是位高权重,要不然是和出版发行的行业有关系。
这一句话反而是提醒了祭酒。
京城里不少人都是位高权重,这些学生虽然单纯,但是他们的父母却都是朝廷中的大员,也许背后策划此事的人,早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此事京城还算得上风平浪静,若是真的被他捅出来,再引蛇出洞,惹下滔天大祸。
那到时候就算是后悔,也是于事无补啊!
祭酒向来小心翼翼,他在朝廷中干了几十年,虽然一直和权贵的孩子们朝夕相处,却十分懂得分寸,从未翻过车。
如今碰到此事,他多年来形成的敏感嗅觉让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此事可能是一件搅动朝野的大事,以他的身份和资历,还是不要去动的好。
但是此事已经出来,不查也不是办法,
他们心里虽然也有所忌惮,但还是揣摩了半晌,手一挥对那些小书生道:“你们几个还是先回去吧,不要声张,我们心里有数,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这事儿谁都不要说,听见了么?”
这些孩子自然求之不得,一窝蜂的全部散开了。
祭酒再次陷入深思,其实上次科举的时候他也在,也是在考试的时候,也是因为作弊,这次和上次的作弊事件,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他本来没有准备深究,只准备浅浅淡淡的查一下,谁知查询的时候却还真的找到了罪魁祸首。
这些缩印的夹带,据说都是出自贺之漾之手。
而且国子监不至一个人反应,曾经看到过贺之漾拿着夹带进了校园,还有不少缩印的小纸片。
这么一对照,师傅们更是深信不疑,觉得此事完全是贺之漾在捣鬼。
因为平日里,贺之漾就很是调皮跋扈,他们都晓得贺之漾无法无天。
前几日还和锦衣卫勾结,吓退了老师。
如今出了这种事儿,也是见怪不怪的了。
师傅们唏嘘半晌,立刻派人继续调查。
结果不查不晓得,一查才发现竟然是贺之漾的哥哥,事涉兵部和京营,他们谁不敢怠慢,立刻开始动手准备把贺之漾控制在国子监。
他们先让人去制服贺,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是有个要谋朝篡位的人正潜伏在国子监。
贺之漾挑眉道:“是不是以后国子监出了什么事儿,都要记在我头上”
“我们不会血口喷人,”“是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你的确干了此事,快和我们走一趟吧!”
“我没有作弊!为何要和你们走!”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让你哥哥去缩印文书?
贺之漾一怔,他是要给乔岳惊喜,自然不愿说出实情。
“早就看他不对劲,之前为锦衣卫出面作证,如今又和锦衣卫勾结,来人啊,把他带走!”
看到他这模样,登时冷冷一笑:“若不是和考试有关的内容,怎会遮遮掩掩不给我们看?”
没有等到贺反应,立刻上来几个人,把他押送下去。
此事事关重大,谁都不敢出声,同窗们只是默默看着贺之漾被押在国子监中,一个一个的面面相觑。
若真的是作弊了,谁也帮不了他。
只有一些同学道:“他何必作弊,他明明已经可以去鸿胪寺,又何必分发缩印的文书,给自己找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