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二人终于抵达了长安城,高大的城门伫立,彻夜不关,以显示□□大国海纳百川的非凡气度。 入得城去,更是热闹非凡,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各色商贩沿街叫卖,说书的,唱戏的,喝茶的,吃饭的,偶尔有门面和小摊贩的起了争执,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端的是一副活色生香的市井图画。 二人自上路以来,多半时间都是风餐露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此番热闹景象。然而二人并无心思多做流连,不去滕王府,却径直奔了那玉面青年——“大统领”薛皓薛兆麟的府上。 薛皓此人,没有人比王子安更为熟悉。此人出身世家,自身却没有什么过硬的本领,靠着家里的关系投靠了滕王李婴。平日里肆意妄为,虚张声势,招纳的手下也无一不是酒囊饭袋,溜须拍马之徒。 二人四周察看一番,找了一家就近的客栈住下,一边和小二探听长安城里的事,一边暗中监视着薛府的情况。 入夜,果然见得薛皓带了一帮下属大步流星地回家,一到家便鸡飞狗跳,四畜不安。 看来不用熬夜盯梢了。二人尽管放心在房内睡了个大觉,弥补了半个月来所欠的瞌睡账。 果然第二天天不亮就听得薛府内吵吵嚷嚷,看来是“大统领”要出门了。杜谦谦掀开木窗,果然看见那个大块头范泱的身影在薛府内高声喧哗,指点江山,那阵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最勤快似的。杜谦谦嗤笑一声,翻身起床洗漱收拾。 待得她将一切收拾停当下楼的时候,王子安早已收拾完毕,长身玉立,见到杜谦谦仍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清俊隽雅冰山脸。他从怀里拿出一根极细的竹筒,大概也就成年人的小手指那般粗细。竹筒上端用木塞塞着,周围浇了蜡,封得极好。 杜谦谦稀奇道:“这是什么?” 王子安轻轻一抛:“给你题的字。” 杜谦谦急忙接了,笑道:“总算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杜谦谦为了这个没少磨人,难怪他这几天到处找竹林子,原来是为了做这个。她喜滋滋把东西拿到手里,正准备打开瞅瞅,却听得王子安道:“别揭,蜡封好了。” 杜谦谦有时候就是爱皮那么一下,故意道:“蜡封好了怕什么,一会儿你再给我封一下呗。” 王子安转身走了。 杜谦谦乐了,追上去道:“王公子,你又生气了啊?怎么和我在一起你总生气啊?你这样不好,有损身体健康你明白吗?” 王子安瞥她一眼:“我没生气,你开吧。竹筒我那还有富余的,只是没有这只好看了。” 杜谦谦一听立刻顺着杆子下了:“不开了不开了,题字就像美酒,越陈越香,这会儿开了明天就不香了,你说是吧。” 王子安顿时觉得有点可乐,他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轻松,自在。 杜谦谦见他神色松动了,笑嘻嘻道:“王公子稍等片刻,我去牵小公子过来。” “小公子?”王子安难得地带上了疑问句,显然震撼有点大。 杜谦谦一时得意,把私底下给王子安的马取的新名字喊出来了,只得解释道:“就是你的马,跟你一样,这不吃那不吃的,还爱尥蹶子,哪里像马,简直像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王子安无奈道:“小公子就小公子罢。今天不骑马,目标太大。” 杜谦谦连连称是,嘱咐了掌柜的给小公子喂最好的草料,这才放心跟了上去。 走了好大一段路,又出了城,四周渐渐荒凉了。 跟着跟着,进了一个树林,薛皓一行人忽然凭空消失了。 二人面面相觑,难道几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第二天再跟,还是如此。 王子安道:“不对。” 杜谦谦道:“哪里不对?” 王子安道:“有机关。” 杜谦谦点头道:“是有机关,他们总不至于会遁地吧。” 王子安道:“不错。你怎么看。” 杜谦谦四下观察一番,道:“咱们上树。” 长安的树和开封不一样,又高又直,树枝笔挺指向天空,二人颇为费力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守株待兔。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杜谦谦感觉自己可能是属猫的。不然怎么老得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不过,当猫总比当耗子好,这样想想,百试百灵的精神胜利法便又一次使她开心起来。 忽然听得动静,二人正襟危站,俯身向下望去。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桩旁,在树桩上敲击五声,再敲击六声,再敲击两声,接着四下张望。 二人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发现。 静待一会,从那树底下竟然传来了回击声:“当当当,当当。” 来人再敲五声,再敲四声。 地下落叶动了动,地上竟然开了一个大口,可同时容纳三人进出。 里面一个头探出来道:“干什么?蠢货!大统领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不要在白天过来吗?” 来人立正站好对着下面道:“报告大统领!我有急事求见!完毕!” 来人进去之后,地道口复又盖上。看来那个敲击声便是暗号。 杜谦谦仔细揣摩了一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王子安知道她肯定发现什么了,点头示意她说出来。 杜谦谦笑道:“报告大统领!我有急事求见!完毕!” 边说边在树上敲击,五个字,六个字,两个字。正是报告大统领!我有急事求见!完毕!的意思。 王子安会意:“看来这个暗号是肯定要被人骂蠢货的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更好一点的暗号。” 杜谦谦看他一脸严肃地说着玩笑话,差点笑出声来。又听得树下好大一阵动静,急忙敛了神气向下望去。 果然见得薛皓骂骂咧咧走出来,脚步甚急,边走边骂。 待得他们走远,王子安才道:“这薛皓,还是老样子。” 杜谦谦看他一眼:“你们认识?” 王子安神情冷淡,双眸含着一种让人猜不透的情绪:“认识。” 薛皓不在,此刻下去救人是最好的时机,可下面有接应的卫兵,即便是进去了也难保不会被识破。 “要是有一套他们的衣服就好了。”杜谦谦道。 “衣服来了。”王子安指指远处,竟然有两个身着滕字衣的卫兵,以滕王对薛皓的领导权力来看,这两人应该是来传令或者视察的。 杜谦谦眼睛一转,附耳道:“咱们这样……” 滕王府的卫兵走路很是谨慎小心,和薛皓那边的人完全是两个概念,杜谦谦抓乱头发,弄脏脸,撕烂几片衣襟,从树上滑下来。 “什么人!”卫兵低声喝道。 杜谦谦不理,只装作痴痴傻傻的样子,手舞足蹈地朝另外一棵树上乱指。 “原来是个傻子。”卫兵嗤道。 杜谦谦不理他们,眼睛在他们腰间瞟来瞟去,突然抓住其中一人的束带,拉了下来。 唐人的腰带本来就宽松,裤子没了腰带的支撑,嗖地落下来,卫兵大惊:“小疯子你做什么?”提了裤子想去追,却被树上跳下来的王子安砸翻在地。 另外一个卫兵没想到树上竟然还有人,大惊失色地转向王子安,挥刀欲砍,却被身后的杜谦谦随手拾起一根木棍啪的一下拍晕在地。 两人换了衣服,杜谦谦抬手敲出暗号。 果然树桩内传来“当当当,当当”的回应。 杜谦谦学着那人口气笑道:“干什么,蠢货。” 王子安见她一脸诙谐轻松,提醒道:“一会儿进去了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你跟在我身后,看清楚形势再下手。” 杜谦谦拍拍腰间,扬眉笑道:“怕什么,我们有刀”。 王子安点点头,示意噤声,两人便不再说话。 地道訇然中开,露出下面的台阶,台阶十分狭长,接应兵道:“干什么?蠢货!” 看清来人是滕王府的亲兵时,那人立刻吓得噤了声,赔笑道:“不知亲兵驾到,小人……惭愧的很,惭愧得很,二位请……”说完向地道内让出身。 二人也不多话,径直向地道内走去。 时间有限,必须在那两个正牌亲兵苏醒之前救出曹轩至。 下完台阶,二人几乎被眼前所见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