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叛徒 这混到一定程度的人,就是不一样。 别人都巴不得离得慕容殊远远的,生怕他折在自个儿手里,窦公公却迎难而上,表现出十足十的魄力。 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守营众将士纷纷停止对这位十一殿下的劝说,伫立原地不动了。 窦智哪路货色?慕容殊的叛人、慕容钧的爪牙。 焦圈儿瞧见这忘恩负义的东西,马上俩眼通红,当着众多人,又要去拼命。 然而,慕容殊这孙子有奶就是娘,直个劲儿冲窦智咧嘴傻乐。 敢情,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笑泯恩仇? 慕容殊疯不了消会儿,便又咳得捯不上来气儿,一个没站稳,刚巧蔫靠上一株老树旁。 可他歇也并不好好歇,脑袋一摆,冲着焦圈儿就是一句闷吼:“你——脱!” 小胖子脸色刷地变绿:“殿下,脱、脱脱脱什么?” “脱、裤、砸……” “嘤!”焦圈儿一脸的生无可恋,身上每一寸肥膘都似在嚎啕大哭。但迫于自家殿下的淫威,他只有当着在场十几号人的面,吭哧吭哧扒裤子。 很快,这胖子的下/身,就只剩那块儿遮羞布:“殿下,你下手的时候,拜托轻一点……” “你就说,咳咳,你错没错?”慕容殊扬起巴掌,眼瞅就要朝着焦圈儿那两瓣白花花的屁股蛋子抽。 “我错啦我错啦!”焦圈儿头抵树干胯冲外,哀嚎声如平地惊雷。 此等西洋景,见过的人自是少之又少,众将士口中不乏啧啧叹谓。 说时迟那时快,窦公公一个箭步跃上前来,将将阻住了慕容殊下落的爪子。 “殿下,未免您受伤,这种事儿不如就由小的代劳吧?”窦智缓缓放下慕容殊胳膊,把话说得格外殷切,眼神却也格外狡诈。 慕容殊茫然眨眼,挂起一记痴笑:“好,那咱们换个地方,不给他们看……” 窦智再次对众将士致以谢意,而后便独自带着慕容殊踏上山径。 焦圈儿顶着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衰相,瑟瑟抖动两条赤/裸的大肉腿,不得不又给自家殿下当起拐杖。 慕容殊前头出营帐时,怕是断了哪根筋,没绰上他的树杈子大宝贝。 天黑透,此人估摸着已拿树影当人看。是以,当下即使有焦圈儿撑着,他依旧走得很踉跄。 窦智兴许刻意为之,一边瞧着笑话,一边招摇讲起今儿下午的见闻。 他说,圣上之所以能猎得黑熊,全靠一个慕容瀛。圣上弯弓搭箭,却只射中了黑熊一足。慕容瀛恰在黑熊负伤逃跑时赶到,一展雄风连发数箭,把黑熊变成了筛子。圣上是孝子,猎熊一准是为了太后娘娘,熊胆取出后便会连夜送回宫去。所以说,慕容瀛甫一出手,就为圣上立下赫赫功劳,老五老九打再多的狐狸兔子,也是没得比。 慕容殊一路念经似的叽歪不停,慕容瀛的英勇事迹,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窦公公倒似不以为意,步子迈得趾高气扬,领着慕容殊和焦圈儿这滑稽的组合,渐渐消失于众人视野。 月黑风高夜,一旦入得山林,干什么说什么就都不为人知了。 慕容殊这头如是,慕容瀛那头亦如是。 此时,慕容瀛慕容熠慕容均哥仨,就站在山背暗影下。 “二位皇弟,你俩今儿下午的表现,自个儿满意吗?”慕容瀛背临溪涧,瞧瞧慕容熠,骂一句“废物”,又瞅瞅慕容均,唾一声“饭桶”。 慕容熠的脸煞白:“十三哥气吞山河,我俩当然自愧不如。” 慕容均的脸死黑:“十三哥,我们下午没去同老五老九争功,还不是因为……” 俩人互看一眼对方,都作视死如归状,压低音量对慕容瀛道:“在想着为十三哥你,拟定一条计划,除掉那个碍眼之人。” “哦?计划?你们倒是说说看。”山里松柏长青、遮天蔽月,慕容瀛的脸色,打着灯笼难看清。 月入中天,十四十七二位殿下回归山坳大营,十三皇子慕容瀛则仍然置身林间溪水旁。 那辆光芒万顷、漂亮得不似凡间物的车辇,又一次神乎其神出现在慕容瀛身边。 “十三殿下,你的心情看来不太妙啊。”车中人幽幽启齿。 慕容瀛猛一转头:“你来做什么?” 车中人淡然应道:“送礼。我给你父皇,备了好大一份礼。而且,这份礼被送出前,我想请你先享用。” 慕容瀛凝起阴森森的瞳光,嗖地掀开车厢前门。 艳光灼眼,异香扑鼻。 车中人笑得云熙风微:“怎么样,我这份礼物,不比晏凝差吧?” “啊啾!”晏凝在帐子里打了个大喷嚏。 “晏小姐,快快快,喝杯热茶,”刘嬷嬷给晏凝递过杯子,“这山里头可不比城里,冷得很,你呀,定是在外面冻着咯。” 晏凝捏住红鼻头,强迫自个儿憋回下一个喷嚏,正欲向老太太道谢,慕容衍的一个随侍却突然到来,说是圣上点了名要见晏凝。 “呀,晏小姐,这可耽误不得,你赶紧去赶紧去!”刘嬷嬷火急火燎,推搡着晏凝往外去。 晏凝前脚刚出门,老太太后脚已跟上,嘴里头念念叨叨:“殿下啊,你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你这到底、到底是去哪儿了啊!” 晏凝看她颤悠着老腰拔腿就跑,忙喊道:“刘嬷嬷,您这是干嘛去?” “老奴得去找殿下!”老太太欻欻不见影。 慕容衍的随侍还在旁边等着,晏凝不奈,只得先去面见圣上。 去往将军帐的路上,她不停琢磨着慕容殊这主仆仨。 若不是得了刘嬷嬷帮助,她晏凝眼下,保不齐还凄凉地僵在岩壁下呢。 慕容殊那天杀的鸡爪子,不要太可怕。 他扯着焦圈儿走远后,晏凝又尝试冲穴老半天。直到精疲力竭她才发现,此人瞎捅的这一下,威力大大出乎她意料——她身上至少有三处穴位受此牵动,气血滞阻,声音都极难发出。 慕容殊除非是得了哪路仙君的指点,否则他一个就快跟黑白无常肩并肩的病秧子,断然运用不出这如此高深的指法。 刘嬷嬷恰是在这时,拎着饭菜回了营帐。晏凝努尽全力发声,终是引得老太太注意。 老太太在帐后发现晏凝,自然惊掉了下巴。晏凝遂开始指引老太太去找三处穴道位置,让她助自个儿一臂之力。 道理其实很简单,晏凝一人冲穴,内息总在关键点时卸力,若然有人在此际同时用外力加以援手,两股力道相叠,便能一气破散滞淤的经络。 既不懂医也不识武的寻常人,找准穴位已是不易,再与晏凝配合无间,就更该难上加难。可这个刘嬷嬷听着晏凝低语,一个劲儿点头,不等晏凝说完,就上手在她身前笔划。 晏凝不禁讶然,这每一处穴道,老太太竟都摸得十分精准。 接下来的合作,刘嬷嬷更是让晏凝目瞪口呆。 老太太不光在时间上拿捏得天衣无缝,就连力道也苍劲老练。一只青筋皱皮的手,刷刷刷在晏凝胸前点上几下,即刻便教晏凝气息顺畅,活动无碍。 晏凝甚乎觉得,自个儿的内息被老太太这劲力收化,并没起到作用。真正解了她穴道的,就只这老太太一人。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说这刘嬷嬷仅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晏凝是打死都不信了。 刘嬷嬷却似瞧不出晏凝满脸的疑窦,拉着晏凝回营帐。 这老太太也是神,到了帐子里,就是各种烧水沏茶,说起絮叨话,舌头溜到没朋友,愣是不给晏凝张嘴的机会。 不过,晏凝当时,也并不希冀和刘嬷嬷多做交流。她只是静默瞧着刘嬷嬷的一举一动,脑中思忖,这老太太究竟何方神圣。 等到圣上遣了人来,晏凝再看刘嬷嬷的反应,便更加确认,这个老太太的心思,必定是九曲十八弯。 慕容殊、刘嬷嬷、焦圈儿。 这一刻,这三号人物,牢牢锁住了晏凝的思绪。 将军帐转眼即至,除去燕帝慕容衍,端王慕容钦、诚王慕容枫,以及十四皇子慕容熠、十七皇子慕容均也都留于帐中。 父子几人面色均严肃到吓人,晏凝免不了以为,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她一直琢磨着慕容殊那个疯人,心里竟咯噔一下:该不会是……疯子小命呜呼了吧? 不成想,圣上龙颜瞬间风云变色,一转脸,就半开玩笑似的问晏凝道:“你爹躲到哪儿去呢?” “……”晏凝不懂圣上因何突有此问,略感诧异。 慕容瀛继而又笑道:“别以为朕不知道,晏闻道这些天,肯定是被夫人扣着。去,赶紧把他找来,朕有话要跟他说。” 揣度圣意的本事,晏凝自问不及老爹万分。幸而,慕容衍此后保持神情温和,教她稍有定心。 别说,慕容衍这心意还挺急切,明儿个天亮时,定要瞅见晏闻道。千鹤观隐秘难寻,晏凝也不能曝光其方位,只好回营帐抓起件披风,当即孤身出行。 谁知,她出了大营没几步,就撞见慕容殊归来。 跟这孙子一道走来的,除了刘嬷嬷和焦圈儿,还有窦智窦公公。 这位公公可把自个儿当成有身份之人,同那主仆仨拉开好些距离。 这乌漆墨黑的大半夜,哪有什么景儿可瞧,慕容殊却是游山玩水的做派,嘴里“浪里个浪”不停。 此人眼虽瞎,鼻子倒是灵,老远驻了足,大狼狗似一通嗅。 “小、姐、姐?”他喃喃自语,朝着晏凝方向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