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尸体层层叠叠,遍布河谷血水顺着地势淌入河中,自浮桥而下百余步的河面染成一片暗红色。岑风在山头上默默估算,大约有两千余骑湟水部溃兵死在良吾部与虎家军的联手绞杀之下。良吾部落正当其冲,死伤也自不少,反而是游击在外的虎家军死伤不多张绣很好地完成了岑风交予的任务。
随着战场局势逐渐明朗,良吾部落与虎家军之间,气氛愈发凝滞。伴随着无数死伤者的鲜血流淌,冷静与理智正一点一点从两军将士心里消失。杀戮带来的是焦躁暴虐的情绪。两支仇恨的军队互相瞪视着,好似两头凶兽狭路相逢,各自磨砺着爪牙准备投入不死不休的厮杀在双方之间,铺满了数以千计的人马尸体。
岑风焦急地等待着成公英的援兵。
吾诃子暴怒地叱问着宪彝:“为什么不点火,为什么不烧掉浮桥?违抗将令,其罪当诛!你知不知道?!”
宪彝面色苍白,带着三分惶恐、七分怨恨未能烧掉浮桥的后果究竟有多严重,宪彝心知肚明。如果依吾诃子的将令早早烧毁浮桥,湟水部的溃兵就不会发疯般地冲击渡口防线,良吾本部兵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死伤更重要的是,一旦湟水溃兵改变方向,很有可能反过来杀伤虎家军人马,而良吾部的大军就可以坐观虎斗,选择最有利的时机一举击破强弩之末的虎家军。
宪彝此刻于惶恐之中带了更多的怨恨与委屈,因为违抗将令并非他的本意“主人,小人办事不力,武威各部联手起来,极力阻止烧桥之举,乃至兵刃相向。小人实在没有办法。”
吾诃子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随即升起无边怒火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确信,武威诸部一个个都是养不熟的狼,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公然违抗将令,误了大事。吾诃子望向山下武威诸部的队伍,目光中隐露杀机。
宪彝仍在继续禀报:“小人心腹手下控制了桥头。与武威诸部起了争执之后,他们倒是没有继续渡河,但是所有人都紧盯着桥头方向,一旦下令举火,只怕立时就是一场混战。”
吾诃子突然只觉得一阵阵头重脚轻事情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吾诃子没有想到,良吾部落迅速扩张所带来的隐忧,在今日今时突然爆发出来扩张太速,根基不牢,诸部口服心不服。而且互不信任,生死之际各顾私念,不能令行禁止,以致酿成眼下的局面。这种时候,若是放开桥头,难保武威各部不会趁机渡河脱身而去若是不放开,两边僵持,只怕就给游弋在外的虎家军抓到空子。介时更是灭顶之灾。
吾诃子心里瞬息间将局势揣摩了一个通透:“是我失策,本应该亲自去的。”说着他就要迈步下山。却又猛地回身问道:“知不知道是谁挑头煽动诸部抗命?”
宪彝闻言即知吾诃子本意,沉声道:“休屠各首领达兹。”
吾诃子微微冷笑,迈步下山,沿途不再说话。
当吾诃子亲自出现在浮桥桥头的时候,这里原本紧张的气氛立时又多了几分肃杀。数年来纵横武威郡,慑服大小数十部落。吾诃子在诸部上下人等心中留下了深刻的恐惧和无比的威势,震慑着诸部首领不敢继续恣意妄为。
吾诃子冷峻的眼神扫过面前聚集的一群人,想起宪彝说起的那个人,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面目粗犷的年轻人脸上。
“达兹首领,为何要聚众抗命?”
吾诃子低沉的声音让达兹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朝身旁其他部落首领看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与他对视。而吾诃子的目光更是牢牢地只盯着达兹一人,没有向旁人分去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