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一晃而过。千赶万赶,终于赶在七夕之前将荷包完成了。 这段时间李熠明显比往常要忙碌许多,见不到他人。我正寻思着怎么将荷包交到他手上,正巧管家带来话,说让我在柳园里等他,要同我一起过。 我点了点头。便从东方泛白等到灯火阑珊。 治儿吵着要看热闹,北北说他早已约了佳人,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佳人是谁,便默认让萍儿带他去玩了。阿诺说今日讲评书的帅哥出了“七夕特别活动”,问我要不要一同去听新出的篇子。 我摇了摇头,继续百无聊赖地吃西瓜。等他们走远了,才将尝不出一点儿味道的西瓜放下,望着天上已高挂的明月,也不知李熠还会不会来。 我一愣,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干嘛这么傻,这么乖乖地等着他。先前觉得他要我等,那我便等着,可是都这么晚了他都没有来,自然就没有要等他的必要了。胡乱将桌子收拾好,拿起费了好几天心思才完成的作品。七夕的金陵这么热闹,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是要好好玩一番的。 刚出柳园,就看到远处走来一个身影。我以为是李熠来了,便欣喜地朝前跑了两步,走进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个小厮。小厮递给我一个纸条,说是待人转交的。我疑惑地打开:仙鹊石桥见。 信纸没有落款,但我的直觉觉得一定是李熠。今日是七夕,人们一定都像北北那般忙着同心上人约会去了,肯定不会再约旁别人。想来能约我的也只有李熠,况且他已经让管家给我带过话。 一定错不了,是他。 一路打听信纸上的地方,竟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说法。原来并不是一座普通的桥,传言是为牛郎织女搭桥的喜鹊幻化而成的,有一个浪漫的传说。七夕这天的有情佳人都会一起走这条桥的。我觉得李熠选在样一个地方见面,一定也有他的用意,但不管是什么用意,都是为我准备的。 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开心。 于是又调快了些步伐。 朝着刚才大婶指的方向,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石桥,只见到一大群人围着个什么看热闹。觉得很奇怪,想要不要也去看个明白,又想到李熠还在等着,也就算了。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再次朝人问了问才得知,原来那些人围着的正是仙鹊石桥。我要去的地方。 这里的人着实很多,穿过里三层外三层,一层一层又一层的人之后才从中钻了出来。人还处在发蒙中,周围的人突然吆声喝彩,将我吓一跳。抬眼处,看到李熠正站在石桥上,很显眼的地方。我在人群中朝他招了招手,许是人太多他并没有看到我。想要上前,却被涌上来的人挤到了后面。 我用力地重新从人群中钻出来,还没站定,却惊住了。 他站在灯火阑珊处,身旁却多了一模熟悉的红色身影。在被刻意装饰过的温馨浪漫的石桥上,投下融为一体的两个影子。人群杂乱,听不到什夫人对李熠说了什么,只见她脸颊绯红扑倒李熠怀中。他没有推开。像是获得了某样稀世珍宝般将她紧紧地搂着,脸上带着温存。 仿佛时光在这一刻停止,我静静地望着眼前刺眼的一幕,觉得有些发蒙。四周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们的欢笑声开始变得杂乱,吵得我头疼。我只觉得有一盆冰水,在这个盛夏七月,把我浇得透心凉,把这些天我所幻想的期盼的所有的美好都浇得烟消云散。 我呆呆的站着,想叫李熠,却不敢;想离开,却不能,双腿根本不听使唤迈不开步子。人群忽然再次涌动,我没有挣扎,不得不随着涌动的人群向后走了几步,停下来却发现手中的荷包已不知去向。 直到刚才我都伪装得很好,见到空空的双手,所有的不安和彷徨才一齐从心头涌上来。我慌乱地从人群中寻找,不只是因为这是我费了许多时间才绣出来的荷包,更是因为这个荷包是第一个我为这一份感情亲手做的东西。 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从不远处的一位行人身上找到了它的踪迹。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刚才在人群中不小心挂在那人身上了。小跑上前,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取回。不知为何当指尖碰触到它的那一刹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熠同什夫人温存缱绻的那一幕。不由得一愣。 行人发现了我,转过身来打量,顺着我的目光又发现了那个挂在自己身上的荷包,发现并不是小偷,松了一口气,“这荷包,可是姑娘的?” 打量一圈,“如此精致的荷包,姑娘定是费了许多心思。如是要送给心爱之人,定要收好才是。” 我呆呆地望着递上来的荷包,迟疑了。这几日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之中,忘记了李熠的态度。抛开我并非是他真正的王妃,还忘记了我的角色扮演是妻子,并非是他的爱人。他的爱人是住在别院的妾室,一个姓什的夫人。以前我总以为,以为在我面前的李熠,是李熠,而在什夫人面前的李熠,是另一个人。直到刚刚才发现,其实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我记得,我以前明明记得很清楚,为什么这几日却独独将这件最重要的事抛之脑后?我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是这样,但是我是这样。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天真的认为对方一定喜欢自己,幻想着和他在一起的美好的时光,将一切残酷的现实抛之脑后。 良久,我将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荷包。” 行人愣了一愣,吃惊地望着我。我报他一个歉意的微笑,反向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一个人迷迷糊糊走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家的路。 原道而回,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出来这么远。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饿了,便从路边买了一个糖葫芦,边吃边走。 如今的金陵还是盛世,一路上灯火通明摩肩接踵。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岔口,我正寻思着是朝左拐还是超右拐,忽然窜出来一男子牵起我的手就跑了起来。我吃惊地看着男子飘逸在半空的被月光染得一头银发,和左顾右盼着的带着面具的俊美侧脸,一时间呆了。真是活脱脱的一个美男子。大七夕的来这一出,我想应该是哪位情哥哥想要同情妹妹搞个小惊喜,人群中却不料拽错了人...而我此时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还被他拉着,也不好提醒,就由他拽着。 跑了一会儿,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若是一般的约会,肯定不会跑这么长时间,跑出一身汗来,还哪里有心情约会呢?如此这般,让人觉得倒像是逃命似的。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下了。我呼呼地喘了两口气:“你......”话刚一开口,‘这个人真是太能跑了’这几个字就被捂了回去。这个男子长得很是高大,手掌亦很大,他这么一捂,我半个脸都罩在他的“五指山”下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我利用这仅露出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奇怪的人,只是他戴着面具将半张脸都挡着,根本看不出来。但是整个人感觉上很严肃,很严肃地望着外面的路。 将他的手拨开:“喂!你干嘛...” 话没说完又被他捂住,紧接着听到他压低嗓音的命令:“不想死就别说话。” 我乖乖地将嘴闭得紧紧地,却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见他还望着外面的路,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巧看到跑过几个男人。虽然各个穿着老百姓的普通衣裳,但每个人身后都藏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我心里一咯噔。 待气氛缓和一些,觉得差不多安全了,我才再次将他的手拨开,笑呵呵道:“原来你不是去会情妹妹,是被追杀啊。” 我估计我是被吓傻了,才会这么说。 听到我说话,怪男人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看着我:“他们要杀的是你,是我救了你。” 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这张面具下眼角旁长了三颗红痣,显得就有些妖异。听他这么说,难免觉得这个人有些神经病:“我?你说他们要杀我?我整日在家安分的不要不要的,哪认识这些耍大刀的坏人。倒是你,你突然干嘛拉起我就跑...” 话音未落,他突然将我搂进怀里。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呼一声,却感到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一分。此时在他怀里,我才清晰的看到他的头发并不是被月光染得,而是真的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经过上次李熠的教训,我不会轻易想到妖魔鬼怪那里,但此时这般...虽然这个人他说他救了我,但我还没真正搞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救了我,就算他是真的救了我,可我也没搞清楚他就是友非敌人...可是即便是敌人,这僻静的小胡同里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生咽了一口唾沫。 觉得他抱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这位公子?” 听到我说话,他像是愣了一愣,但搁在我腰间的手臂似乎又紧了一分,耳边传来同刚才完全不同的温柔嗓音:“芸儿,好想你。” 我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突然笑了一声,低头望着我:“你这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我将他推开:“小女子名讳是芸儿没有错,可是实在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公子。这位公子请自重,小女子先告辞了。” 他像是预料到我会这么说,半身靠在墙上,抬头像是望着月亮,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 他沙哑的嗓音中含着无限伤感:“我总觉得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这么多年,还是让我找到了。”像是在埋怨自己,又像是在埋怨我,“你是不是还是在怨我?是不是不记得我了?你这个女人,怎么还是那么无情啊。” 我干笑:“真不好意思。” 他像是没受打击,站直身子望向我身后:“没事,总会想起来的。但我现在先解决这几个麻烦,在这,等我。” 我觉得好奇怪。话奇怪,这个男人奇怪,自己也奇怪。干嘛站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听这个奇怪的男人说了一番奇怪的话。等回过神来想要反驳,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身影。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他解释清楚,身后突然探出一张手将自己的口鼻都捂住。来不及反抗求救,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倒下去,视线也变得模糊。在迷晕之前,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真后悔出门前没看看黄历,妈的,今天真是太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