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呢 ” 团子从高大的桐乡树上跳下来,轻盈的落在草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神情微妙。 “而且你怎么还拐了个小姑娘回来。” “咳咳!!”鹤折枝——也就是抱着珠儿的白袍少年顿时趔趄了一步,“喂喂,别乱说!什么叫拐啊,本小姐天生丽质,人家小姑娘就不能是自愿吗?!” “呵。”年幼的虎王昂起头,瞥了她一眼,神情鄙视,转而低下头舔了舔身上的白毛,“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鹤折枝垮下了脸,把小珠儿放在地上,摸了摸她已经慢慢退热的额头,叹了一口气。 不就是出去找个吃的么,就遇见了赤茹,实在是倒霉了。 “我遇见了赤茹……”鹤折枝有气无力。 团子终于撇了她一眼。 赤茹,一种能力并不算强大的妖兽,颜色赤红而状如灯笼,看上去圆滚滚,软绵绵,遇见单个的赤茹,哪怕是稚龄小童随便跑几步都能把他们轻松甩开,看上去就弱小无比,全身上下唯一值得一说的或许就是身体里燃烧的“灯油”了。 赤茹外表长得像灯笼不是吹的,方方正正,颜色赤红,喜欢夜晚在荒野间成群游荡,恰似有人提灯夜游,明晃晃的烛火飘在半空,足以吓死不少胆子小的人,让普通人退避三尺了。 可是呢,大抵越是恐怖越是叫人着迷,用修真者的话说就是闲的没事干了自己找死。 不知何时,这人世间的权贵之间竟兴起了以赤茹燃灯的爱好,大把的钱撒下去,就只是求一只赤茹,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一时之间,这赤茹竟供不应求,瞬间修真者身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对这种勉勉强强算得上是帮忙除邪诛恶的行为也就半睁着眼,不多管,偶尔还会帮忙处理一下赤茹被捉的踪迹——赤茹十分团结,一只失踪,几乎举族来寻。有时还会帮忙抓几只换换钱,打打牙祭。 不过这种爱好没过多久便遭了恶报,赤茹聚集而居,大多成群结片,一户富贵人家因为抓了只落单的赤茹,恰好这只赤茹的族人就在不远处,而他们手脚也没有收拾干净,竟被那群赤茹给找上了门,最后结果,那群赤茹死绝了,而那户人家还没来得及求救,就已经死光了,尸骨无存。 那户人家住在一座繁茂的城中,最后等修真者察觉不对赶过去时,整座城都已经变为死城了,赤茹同城灵干仗,打不过,全部硬气自爆了,而那人人渴望的灯油——也就是黑炎,满城四射,百万人俱化作飞灰。 无一生还。 鹤折枝苦恼也是有原因的,死一只赤茹不要紧,可要是把一大群引过来就太可怕了。 她带着生病的小珠儿匆匆离开,房子可还在那儿,那赤茹——赤茹还可以寄生,最喜欢把自己塞进尸体里,——寄生进了茶棚老板的尸身,估计已经有了好几天,都已经够它学会使用这幅人类的身体,并且利用这一切为自己同伴也找个身体了。 所以茶棚老板对空宁剑圣推崇备至,这和赤茹自身弱小,要想赢就得自爆,所以崇拜强者有关系——连她也是因为那张脸才被它盯上的。 虽然幻想和真正的空宁剑圣相差甚远罢了。 可怜的小珠儿也不知在房间里躲了多久,幸好赤茹没有原主的记忆,力气因为是死尸的缘故所以比原来小了不是一星半点,一直拿小珠儿没办法,然后终于等到了鹤折枝。 三言两语解释完小珠儿的事,鹤折枝看了眼熟睡的小珠儿,拍了拍手,准备去把房子解决了,一直放那儿总是后患无穷。 但是团子开口了,它神色微妙:“所以……吃的呢?” 鹤折枝脚步一顿。 * 大概是三日前,鹤折枝和团子来到了勿名城。 说来运气也还算不错,她刚到这片平原时,异变就发生了——那片林子冒了出来,先是一阵地动山摇,她被晃得几乎站不稳,然后就看见无数树根刺破了泥土,由细到粗,纤细的树根在空中挥舞摆动,看着无害,像是身姿曼妙的舞女挥动着纷飞的彩绸,居然还有几分莫名的惊叹,但是看上去柔弱无害的树根每一次挥舞都会杀死一名原本在农间耕种,或许之前还和鹤折枝说过话,现在疲于逃命的普普通通的农夫。 她看着那些树根缠绕着人,就像蜘蛛给猎物结上密密的茧一样,无数树藤从农夫们裸露在外的口鼻中钻了进去,像细雨钻入大地,不消半刻,那人就由内而外的长满了树根,密密麻麻,被绿色的树根缠着拖向树林。 鹤折枝初到此地就受到如此惊吓,愣神了一会,立马就拔了剑去灭那树根,试图救那些人,奈何那树根竟想是生了灵智一般,狡猾的很,一看来人不是那些可以任它为所欲为的人就立马离开,灵活的让人生恨。 被追了一通后就纷纷钻入地下;缠了人的,实在找不到机会回林子,树根轻甩,树人被甩入高空,密密麻麻的小树根们争先恐后的从人的口鼻钻出,四散逃开,鹤折枝看见了,当即就是一道剑光,不少树根被斩断,立马坠落在地,不再柔软,而是像一截普普通通,干瘪枯瘦的树枝一样,一掰就碎了。 而还是有少部分逃走了,姿态看上去莫名洋洋得意。 鹤折枝气的牙疼。 如果,如果不是…… 哼! 鹤折枝一时之间竟拿那树根没办法,对那林子也忌惮的紧,奈何想走走不成,只好被迫留下。 那林子四面八方包着这儿,鹤折枝试着绕着林子走,走了三个时辰还没看到尽头,遂放弃了这个想法,至于暴力冲破林子更别提了,这林子十分古怪,鹤折枝每次靠近都会莫名不安,仿佛那幽暗深深的林子有什么东西,用他深沉的眼睛看着每一个靠近的东西,比较着他们的价值,用看货物一样的眼神,团子去了一次就叫嚷着不去了。 那眼神,鹤折枝只觉得令人不寒而栗。 然后,鹤折枝和团子就开始自力更生。 这块被圈出来的地,刚好包括了之前那片农田,鹤折枝怕那抢救下来的农夫的尸体多生变故,所以火化了,因为困在这儿,离不开出不得,仓促之下在田里挖了个坑,姑且一埋,成了个土坑,也就算是个墓了,不仅如此,她还给死者念了好几天的往生咒,但是有没有效果她却是不知道的,只是凭心而为罢了。 这片田紧挨着一条小溪,她这几天都是吃辟谷丹,吃腻了就捞些小鱼小虾吃,团子自是抱苦连天,她也曾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却也和先前一样——找不到尽头。 仿佛有什么东西擦掉了这周围除了林子包围的一切,除了林子就是林子,她在这里面像只苍蝇打转,却什么也干不了。 可真让人不爽,不是么。 直到今天。 鹤折枝站在林子前,手里抱着剑,冷冷看着那片树林。 只见,一条小路蜿蜒而出,至她脚边。 * “梅师兄!”凌波踮起脚,右手平展放在眉上作眺望状,收入眼底的是一大片青葱翠绿的山林,“有片林子诶!” 凌波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林子。 她生在梧陵,长在梧陵,活了十五年,就没离开过梧陵。 虽说梧陵多山,还有满山遍野的梧桐树,终年红艳似盛秋,可是看久了,终归也是会腻的。 几年前她就想出去看看,奈何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父亲不允,任她撒泼打滚耍赖装乖都不奏效,硬生生把她拘在梧陵哪,都不许去。 要知道与她同龄的弟子都已经出去历练过好几次了!更别提那些俗世来的弟子,被她天天缠着说故事,现在一见她就像兔子见了鹰,撒腿就跑,气死她了。 幸好这次新入门弟子历练是由梅师兄带领,而父亲恰好代表梧陵去了藏星海贺剑圣出关,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 翠绿的如同宝石一般的树叶,肆意疯长的枝干,枝叶交缠,老树盘根,日光倾洒,看上去一派静谧安详。 “我们进去吧!”凌波转头,看着立在身旁的人,雀跃道。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的青年,身材挺直如翠竹,眉眼温和,样子白净,着一身苍蓝色校服,头戴玉冠,腰佩长剑,即便静静立着,也是款款温和姿态。 青年望了眼眼前,并不答话,低头暗自思索,凌波和其余迫不及待的梧陵弟子也不敢再说话,只围在他身边,心急如焚,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往林子边望。 “梅师兄……” “梅师兄,就过去看看吧,凌波师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 “就看看,歇会儿就走了,没什么大事的。” 众人看梅一尘久不答话,开始纷纷为凌波说好话。 可怜的凌波亮着眼睛看着梅一尘,暗地里狠狠夸了下其他人。 我就不信梅师兄不答应!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果然! 凌波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这世界上就没有她凌波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