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寿宴 喜庆的乐曲不光盘桓在大殿,也早已传出很远,莅阳在宫墙之外也隐隐听得见。按照礼制进入宫门便要下车步行,莅阳由婢女扶着下了马车,看向大殿,一群大雁刚刚飞过。 捏了捏袖中放着的绢布,挥退婢女,独自向前走去。走过宽敞平坦的砖石铺着的地面,莅阳慢慢的舒缓着情绪。看着眼前长长的阶梯,莅阳没有在停留,稳稳的踏了上去,一步一步的走着。 艳红的水袖一起向上扬起,忽的又原地转起,队形左右变换,竟是摆出一个“寿”字。 “好!”梁帝忍不住赞叹出声,随后掌声响起。 “若论这舞姬还是皇兄宫中的最好,我府中的却是怎么都比不上。” “呵呵呵,你这话说的,知你喜爱这些,等退了宴领上几个带回去,让你看个够。” “哈哈,谢皇兄!” 梁帝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用手指着他摇摇头。 “你……” 梁帝还要在说什么,却被打断。 “莅阳公主到!” “她怎么来了?”梁帝皱着眉,看了看高湛。 高湛会意,让人传了进来。 对于莅阳的到来大部分人都是不解,这谢玉刚刚传来死讯,不安静的守孝,怎么跑到宫里来了? 言候,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梅长苏,就转头看向门口,那里莅阳刚刚出现。 梅长苏没有理会众人心中的小心思,只是继续吃着手里霓凰郡主送来的橘子。 “臣妹恭祝皇兄万福金安。”她跪在地上,只觉得地面格外的坚硬。 “嗯,就坐吧。”梁帝挥挥手,让她下去,既然来了自然没有赶走的道理。 “臣妹有事请揍。”莅阳并没有起身就坐,而是继续跪在地上,抬头看向梁帝。 座位上的几位大臣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同样不解的梁帝,才又盯着莅阳。莅阳从来都是温婉的,像这样坚持己见的样子却是少见的很。 “臣妹代罪犯谢玉呈上手书一份。”她双手高高举起,绢布静静的躺于手心,“尽叙谢玉当年伙同夏江诬陷赤焰军谋逆一案……”莅阳的话仿若巨石,狠狠砸进了水面,带起层层涟漪。 “这么多年,故人可曾入梦?”的询问支持着她,不顾梁帝几次三番的阻止,坚持说完了那曾经被深深掩埋的真相,莅阳说完长跪于大殿之上。 萧景炎看她说完便起身来到她的面前,轻轻扶起她,转身看向梁帝,跪了下去。 “请父皇恩准重查当年炽焰一案。” 看着下面即使跪着也挺直脊背的萧景炎,梁帝的心一凉,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自己却不想相信。同时大殿之中的一些大臣看看莅阳,看看那倔强的太子殿下,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只有梅长苏还自顾自的吃着东西,仿若与己无关。 “陛下,”霓凰郡主走到萧景炎身后,直直地跪了下去,“当年陛下赐婚于臣与林殊,今日臣以林氏未亡人的身份恳请陛下重审炽焰一案。” “你……当年就是因为赐婚才没有对你过于追究,你还不知足吗!” “陛下!若不彻查不足以安朝局,又何以安民心。”蔡荃早已忍耐不住,看着陛下还要推脱那里还忍得住,径直站了出来,同时一些正直的大臣也都站了出来。 眼下朝中早已经以太子马首是瞻,现下太子、霓凰郡主、纪王爷、言候、等人均已在列,朝中与军中的势力皆已表态,那些还有些摇摆不定的大臣便都跪了出来,口称:“臣等附议。” “你,你们……岂有此理!大胆!大胆!”梁帝怒的推掉了桌子上的饭食美酒,撒了一地。“来人!来人!” 梁帝的叫喊引得人心惊,但是令人更加胆战的是并没有人进来,哪怕是一个宫女,或是一个太监,往日里只听命于皇帝的禁卫军竟然是一个也没有出现。 “你!”梁帝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左右看了看,一把推开高湛,转手抽出长剑,走下龙椅。 拿剑指着萧景炎,只换来大臣们的惊呼,萧景炎一丝表情也无。 “好,好啊!”此时梁帝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多年来静妃与萧景炎的乖巧也只是为了此刻吧?他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压下心里的苦涩,再次抬头狠狠的看向梅长苏。 “是你!是你对不对!”他拿着长剑直直的走向梅长苏,自从他进了金陵所有的一切便都不一样了。“说,你是谁!你是谁!”夏江的话仿佛就在耳边,他一定就是他,一定! 梅长苏看着他,淡淡一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草民梅长苏,陛下不是知道吗。” “梅长苏,梅长苏?不!你不是,你不是梅长苏,你是他!是他!”是林殊,那个让自己不敢提起的名字…… 梁帝拿着手里的剑就要刺去,萧景炎却快速的放在了梅长苏的面前。 “让开!” “父皇,是儿臣想要重审炽焰旧案,也是儿臣找来莅阳姑姑的。” “……”看着他那双眼睛,梁帝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 “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儿臣当然不会这么以为,父皇尽可以杀了儿臣,也可以杀了今日请命的所有人,可是父皇您能杀了天下人吗?我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相罢了,要的也只是罪魁祸首的服法!” “只要真相?朕不信。尤其是他!他在这里!”梁帝像是发疯了一样指着梅长苏大喊着。 “你告诉朕,在九安山上你们为什么没有下手?我不信你说服不了景炎!到那时你们想要怎样便怎样,谁又能阻止!” 梅长苏从萧景炎身后走出来,看着梁帝,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陛下竟然问我这个,哼,晋阳长公主、宸妃、祁王……那些死去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陛下您的骨肉血亲?可当有人替他们鸣冤,陛下却又在想些什么?难道不该还他们清白吗?” “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想要的吗?朕不信,朕不信你没有所求!”梁帝拿剑指着梅长苏,因为过度用力,手指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想要谋逆,你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梁帝自己之所以会登基为帝,也是因为采取了不光明的手段,对这些自然是更加忌惮。 “乱臣贼子?”梅长苏冷笑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他开口,“景运二十六年,还尚是皇子的陛下被人陷害,是您的同窗好友,后来的炽焰主帅林燮,找回证据,面呈先皇才将您救下;景运二十九年,五王之乱,是当时还是巡防营统领的林燮,亲帅三百骑兵,闯入禁军营,力保陛下登基;开文十年,金陵围城,又是林帅自北境千里勤王,血战三日,才平息金陵之乱。无论是为友还是为臣,林帅从未负过陛下,太子与众朝臣今日之请,不过是想还原当日的真相,陛下又究竟是为何不愿答应呢!” “你……”梁帝用剑指着他,“你为何如此逼我?”只要太子登基,他们想要的难道不是轻而易举吗? “当年的事对于陛下来说,就真的无关紧要吗?您的骨肉血亲,您的知己好友就都不重要吗?” 梁帝被他说的身影一晃,还好高湛扶住,才没有跌倒,手一松,剑,便掉在地上,怎么会不重要呢?自己曾经也是有着理想的,他们都是知己朋友,若是自己真的无可救药,又怎会有着如此人物相帮?只是当自己坐上龙椅之后所有的一切便慢慢的都变了…… 梁帝看了看萧景炎,看了看跪着的宗亲和朝臣,只感觉深深地无力。 “好,你要重审,那便重审,只是我有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炽焰的血终究还是流的太多了…… 梁帝的心思梅长苏自然是清楚的,而且他也早有打算。 “我知道陛下想说什么,您放心,草民身子虚弱,需要静养,此间事了便会离开,绝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小殊……”萧景炎一急说出了口,“你……” 梅长苏摇摇头,没在看他,也没有看梁帝,转身向外走去。 “……”梁帝看着他格外瘦弱的背影,那些自己以为已经忘记的往事又慢慢浮现,“等,等等,”他向前走了两步,“你要相信,朕是受了小人蒙骗,林燮辅佐朕十年,你母亲晋阳更是朕的亲妹妹呀,我抱过你,带你放过风筝,你,你记得吗?啊?”梁帝的眼眶湿着,看着他没有转头直接走出去,眼泪直接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