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我这边忙完就过来,过来吧,来冲下。”
拍摄速度很快,如今,路边野餐最出彩的拍摄环节也已经开始,长达四十二分钟的长镜头之旅,李九溪不得不全神贯注。拍不好,戏也就歪了。
所谓长镜头,是一种拍摄手法,它和常规蒙太奇拍摄方法是相对的,指的不是实体镜头外观的长短或是焦距,也不是摄影镜头距离拍摄物的远近,而是拍摄之开机点与关机点的时间距,也就是影片的片段的长短。
通常用来表达导演的特定构想和审美情趣,例如文场戏的演员内心描写、武打场面的真功夫等。
当然了,长镜头和蒙太奇也不是绝对的水火不容。他们是电影表现手段的两大形态。而作为一个专业导演,既要认识电影的“照相本性”,也要看到它的“艺术”的本性,二者是辩证的统一。
就如同现在,李九溪已经拍摄到了“荡麦深处”。陈升的梦境,便是长达四十二分钟的长镜头。这是他幻想中的荡麦,也是李九溪幻想中的荡麦。
荡麦的一间理发店中,陈升见到了入狱前的妻子,张夕。
“你先去,我这边忙完就过来,过来吧,来冲下。”张夕对着洋洋说完,随后又示意陈升过来洗头。
镜头进了店里,陈升弯腰在池子旁边,背着手,低头。
“我们这里的人说,背手的人是有罪的。”张夕一边给他洗头,一边说道。
陈升略微尴尬的立马放下手:“为什么?”
张夕仍旧给她洗头:“老一辈的说是被捆绑流放过来的。”
陈升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就在张夕给他洗头的同时,店外音响有些嘈杂,放着的歌听上去像是突然的自我。
两人保持沉默,谁都没有出声。
洗完头后,陈升坐在椅子上,张夕用毛巾给他轻轻的擦头。
因为是长镜头,所以也不切镜头,镜头跟着陈升来到镜子前面,观众也只能从镜子里看陈升的表情。
他缓缓开口:“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和他老婆是在舞厅里认识的,后来他们结婚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小房子旁边有一条瀑布,瀑布声音蛮大,他们在家只跳舞,不讲话,因为说话听不到。”
说到这里,头也擦完了,张夕又从桌子上拿起梳子,给他梳头。
“后来他老婆就生了大病,他又没钱,就去找以前的大哥,大哥拿了笔钱给他,后来他大哥的崽就遭了,遭他仇家活埋了,整死了,活埋之前把手指姆砍了,老大觉得在社会上混,崽死了是正常的,但是他觉得整都整死了把手指头砍了,心里梗起不舒服”
陈升说话的声音像是自己在絮叨,但张夕也只是默默的听着。
“后来他跟着老大把手指头的债要回来。”说到这里,陈升伸手揉了揉眼睛。
他实际上是落泪了,但从镜子上看不太清楚。
“后来严打,他被判九年,他就和那女的协议离婚了,他一样都没要,后来他坐九年出来了,然后呢,他婆娘死了..........他才晓得。”说到最后,陈升的声音已经有些微微颤抖。
“那他牢里一直没有他老婆的消息吗?”张夕仍旧默默给他梳头,等他说完才出声问道。
这话一问,陈升仿佛有点压抑不住,抽泣着,不断抹着眼泪,颤抖着说到:“我不晓得,在里面他经常收到他老婆的信。最后一封信里说,她想去看看大海。”
张夕沉默半晌,随后出声:“其实,我也想去看下大海。”
拍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一直都很顺,而片场似乎也都安静下来,就这么静静看着两个演员的对手戏。
因为是长镜头,演员也没出现失误,自然也不用叫停,就这么拍着。而李九溪则是盯着监视器,准备随时为两个演员查漏补缺。
就在这时,一辆商务车缓缓驶入平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