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叫了一声“爸”,嘴角突然就弯了。
闹了半天,尹正言到最后是打算靠尹志远的,大概是拿到叶修这样迫害他的证据,给尹志远看,然后让尹志远来收拾叶修。
屋子里面只剩下我跟安萌两个人,安萌看着我,淡淡地开口:“死到临头了,还笑的出来?”
我看了她一眼。
我头发散乱,被绑在十字架上,她衣冠整洁,从容不迫,我们两个真是鲜明的对比,我此刻的狼狈让我自己都不自在起来。
我问:“你现在是站到尹正言那边了?”
“哪边也不站,我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而这个事实,恰好尹正言他表示不太能接受,”她唇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步伐悠然,走到了我跟前,看着我的眼睛,“尹正言折磨人的手法很出名说实话,我真期待你再次见到叶修的情景,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我咬着嘴唇,看着她。
“现在尹正言觉得你骗了他,叶修也觉得你骗了他,你说等叶修见到你是会不管不顾地救你呢,还是为了保全资料放弃你?”她的手挑衅地划过我的面颊,划过我的手臂,最后按在我已经受伤的手腕那里。
然后,她按了一下我的伤口,我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听见她说:“如果放弃你,你就死定了,如果他选择保护你,他将再也无法翻身进入远洲,而这一切都会是你害的,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看看你们见面,可惜我要走了。”
我忍着疼,开了口:“你就这样爱叶修的?把他赶出远洲?”
她的脸一下子变了,有些狰狞的模样,转身走了几步去拿旁边那个鞭子。
那是个皮鞭,大约也是尹正言的收藏之一,我看着她拿着鞭子转过来对着我,一股冷意从脚底直冲心头。
果然,她拿着鞭子就朝我挥了过来。
一下,两下
我听见“啪”的声响,在这地下室里荡起回声来,皮鞭抽在我的肚子上,腿上,她挥舞的不遗余力,我的神经都被疼痛麻痹了,即便咬着嘴唇,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我最里面股子血腥味道在弥散。
她这样抽了十几下,我出了一身的虚汗。
她停下来,由于用力,呼吸有些凌乱,冷笑道:“夏涵,你懂什么?你凭什么来指教我怎么爱他?打从他明明知道孩子不是你的还要留你在身边的时候,我就看透了,这辈子我可能是抢不过你,但是没关系,现在你被夹在叶修跟尹正言中间,要么你死在这里,要么你毁了叶修的全盘计划,那样你以后也没脸跟他在一起,你赢不了我,你没法赢我,你无论如何再也没法跟叶修在一起了,这样就够了。”
我松开咬着唇的牙齿,才意识到我好像是把嘴唇咬破了。
我说:“是啊,可是即便没有我,他依然不会选择你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知道你现在有多难看吗?”
她气急败坏地又挥起手中的鞭子来,我咬着牙,视线已经朦胧不清了,我的手臂上,胸口,腿上都被抽到了,我毫不怀疑这个女人可能真的会打死我。
可是,我痛的连思考也不能继续了,只剩下眼泪还在流。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意识涣散地听见尹正言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萌你疯了吗?你会打死她的她现在还不能死!”
我在疼痛中闭上双眼,一切情绪都离我远去了。
被困在地下室的时间感很模糊,不分白天黑夜,白炽灯一直亮着,我醒来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一直被束缚在十字架上,醒来的时候也并不十分清醒,偶尔听见门口有人说话,静静仔细听,却又没有了。
我好像活在一个巨大的幻觉之中,只是这疼痛过于真实,在我经历过所有的危险中,这一次是最具毁灭性的,因为我就跟叶修手中的尹正言一样,不知道对方到底要把我这样折磨到什么时候。
有一阵子我清醒一点儿,想起安萌的话来,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以我对叶修的认识,叶修八成是不会承认他指派我监视尹正言什么的,这个时候他大概会想着自保,怎么可能会来救我,保护我?
然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还真是很可悲,为了爱一个男人,将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生了孩子连面也没见几回,到头来还要死在这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死在尹正言这个变态的手里。
我这样一边自怨自艾,一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安萌下了狠手,我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了,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有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看着很是恶心。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尹正言来了。
这次,如他所说,他把叶修也带了进来。
当时其实我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刘海零散地在前额挡住了眼睛,黏着因为疼痛而出的汗,我隐约看到人影,还没来得及辨析清楚,有人用一盆水浇在了我身上。
那一刻,因为本能,我痛的惊叫了起来。
是盐水,曾经姜晓雪对付安雅的法子,我浑身的伤口都没有经过处理,几乎溃烂,这些带着气味的液体在我的伤口上流窜,我扭动着身体,挣脱不了束缚,也摆脱不了这种疼痛,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真是的疼傻了。
我呜咽着,我听到自己没出息地哭出声音来了。
谁来杀了我吧,我只剩下这一个想法了。
人在极端的痛苦之中,总是会想到逃避,我浑身像是被针扎一样,什么姿势都不舒服,而其实我被绑在这里也没能改变什么姿势。
有人凑近了扳住我的脸,慢慢拨开我眼前的头发。
是尹正言。
我喘了口气,气若游丝地道:“你不如杀了我”
他笑了一下,后退一步,“看来是清醒了。”
他的身体微微错开,我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叶修。
还是西装革履的模样,身材峻拔的像是一株柏树,清俊而儒雅的五官,波澜不惊的眼神,叶修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样,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我,或者说,打量我。
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那还是在大学的时候,迎新的篮球赛上,他是人气颇高的校队学长,我那天是篮球场边一大群姑娘中的一个,他那么耀眼,我一眼就看到他。
他投进一个三分球,在一众欢呼声中回了头,看着我这边。
那时候他看着我这个方向,就是这种打量一样的眼神。
后来他曾经告诉过我,那时候他只觉得场边这群女生真是吵,他并没有看到我。
而现在,毫无疑问,他看的就是我。
这个为了他变成傻子,飞蛾扑火,终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千疮百孔的我。
可他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开口跟尹正言说话了:“这不是你之前的那个特助吗?”
我还在疼痛中没缓过神来,尹正言倒是比我反应快一点:“你不认识她?”
“你的特助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只是不熟罢了。”
这是叶修的声音,冷静自持的,不温不火的。
不记得是在多久之前,这个声音跟我说“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不记得是在多久之前,这个声音问过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的男人能够这样眼睁睁的,不动声色地看着曾经在一起的女人以这样不堪的,遍体鳞伤的姿态被绑在十字架上?
电光火石的瞬间,我想起姜晓雪来。
她曾经说我要遭报应,我真的遭到报应了,十字架,一个罪人的象征,我当初一念之差害死了她却成全了叶修,这是她对我的诅咒。
我抬头,盯着叶修的眼睛,而他的双眼就像是黑洞,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尹正言嘲讽地笑了一声,一边走过来松开绑着我的铁链,一边对叶修说:“你们都是大的,也算是校友,没见过?”
叶修回:“大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个一个记得清?”
铁链被松开了,我没有力气站,整个人一下就往地上倒过去,因为全身是伤,撞到地板的时候格外疼,我咬的后槽牙都疼了,本能地曲着身子,想要寻求一个相对不太痛的姿势,可还没等我再动,尹正言一脚踩在了我的手上,用力碾。
“你们以前还在一个公司工作过。”他一边用力一边说。
我的嘴唇又被咬破了,我实在忍不住,低声痛吟。
叶修微微笑了一下:“证券公司人也不少,不是个个都记得。”
尹正言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又重重地在我手背上踩了一下,低头问我:“夏涵,你说说看,你进入远洲之前跟这个人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