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一下眼睛,我说:“让我看看孩子。”
站在摇篮旁边,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又掉下来,我想摸一摸孩子的脸,可我现在实在是太脏了,孩子干干净净的,像个天使。
我不想弄脏了孩子,我说我要去洗澡,匆匆就去找浴室。
王妈跟进了浴室,帮我擦背,看着我身上的伤口,不住地叹息,花洒的热水流过我的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我想起那三个男人手摸过我身体那时的感觉来,于是咬着嘴唇,痛的眼泪直流,而热水很快将我的眼泪也带走了。
我在别墅呆了两天,詹云哲叫了医生到家里来给我看身上的伤,有些伤口已经感染了,看着特别恶心,上了药之后我浑身都是药味儿,每每抱起孩子,孩子都忍不住要打喷嚏。
我被重新见到孩子的喜悦冲昏了头,什么都不想思考了,可是詹云哲还总是絮絮叨叨地在我跟前念。
他说:“你知不知道叶总这次怎么救你的?他把本来还要慢慢寄给警方的资料一次性叫我全发出去了,现在尹总手里的股份还没有移交完毕就被警察抓进去了,这下完了,那些股份是要不到的了。而且尹董目前毫发无伤,就算闲杂没发现叶总的问题,很快也会查到叶总头上的。”
他说:“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有多严重?被尹董发现了之后,叶总就不单单是要被撵出远洲了,尹董一直偏袒尹总的,这次一定也不会放过叶总”
他说:“夏涵你怎么没反应呢?你当初不是为了叶总才跟他分开的吗?你现在怎么连他的死活都不关心了呢?”
他说:“夏涵,做人可不能太自私,我知道叶总之前也有不对的地方,可那都是因为你生了别人的孩子,他为了救你把自己的计划都打乱了,一旦被查出来就自身难保,你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抱着孩子,静静地看着孩子,然后抬头问他:“你说完了吗?”
他一愣。
我又问:“我应该关心他的死活吗?”
他脸色更加僵滞。
我说:“詹云哲,你像我这样死一回,你就知道活的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有多么可贵,我本来可以这样活着的,可是我的人生都被叶修毁了,我现在要把我的人生找回来,这很难理解吗?”
詹云哲不说话了。
我抬头,不经意地看到房间门口孑然而立的身影。
叶修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是夕阳最后的余晖从窗口打给他一个哀伤的剪影,他身体的一半隐匿在黑暗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凝视着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我跟詹云哲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不过我觉得这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我把孩子放回床上,往门口走,跟叶修擦肩而过的时候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一前一后地,我们到了他的卧室,他先开了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转身面对他,回答:“死不了。”
他站着,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抬手眼看就要碰到我的头发,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凄凉地笑了一下:“你还活着”
语气带着慨叹,重复道:“你活着出来了。”
我说:“按照约定,我会带孩子走。”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我要往出走,他又拉住我,“夏涵,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尹正言已经入狱了,等一切都结束”
“还有尹志远呢,”我说:“留给你对付吧,我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因为我曾经爱过你我就该受这个罪吗?我活该吗?可我要这样活该到什么时候?!你干干净净地在那隔岸观火,受伤的却是我,你只要一句不认识就能撇清关系,我呢?我躺在那里死尸一样地等着那些不认识的男人来上我!”
他脸色煞白,松开我的衣袖,后退了一步。记役木扛。
我笑了一下:“你倒提醒到我了。”
我四下扫了一眼房间,什么可以用的东西都没有,我转身就跑楼道拐角,桌子上一个瓷花瓶,我二话不说地就地给摔了,王妈正上楼来,被惊的一下子叫起来,我也没理会,抓了一块最尖锐的碎片就折回他卧室,他还一脸怔愣,满目充满伤痛地看着我。
我不会再被他这种表情,这些话语欺骗了,我几乎是扑着过去的,手中的碎片尖的那头对着他的肩,狠狠地戳了进去。
这不是刀子,是碎片,握在我掌心中的那端棱角也已经嵌入我的手掌,疼痛从我手心弥散开来,我用力地往他身体推,掌心的疼痛也就越剧烈。
他被我这一扑带倒地上,半坐着,手肘撑在身后的地板,碎片已经深入他肩头,他闷哼了一声,白色衬衫里面透出大片的红,血一下子涌出来。
我的血他的血混在一起,屋子里面一霎时就充满了血腥气。
王妈一路跟我,进来看见了吓得又叫起来:“小夏你疯了!你要杀人么你!你冷静点,别”
她喊叫着,过来扳着了我的肩膀,就把我往后拖,我死死撑着,叶修对着她伸手挡了一下。
“王妈,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先出去。”
他的喘息有些粗重。
王妈不依不饶的:“可叶总这是要出人命的”
他看着我,话却是对着王妈说的:“你出去,把门带上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王妈一怔,犹豫了几秒,出去了。
门被带上,我看向他的肩头,满目猩红。
他的手慢慢按在我拿碎片捅在他肩膀的手上,停了一下,挪开,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你刺偏了。”
他看着我,眼眸像暗夜一样黑而沉。
他问:“这样够吗?杀了我你就不痛了吗?那你杀了我吧。”
血还在流,我冷冷地笑了:“杀了你,解放了你,却赔上我后半生,你做梦,这一刺只是为了你那句话,你说你不认识我,你记住你这句话,可千万别忘了。”
我用力拔出碎片来,血流的更汹涌,他轻咳一声,嘴角溢出血沫来,“我知道你会恨我可你被尹正言带去是意料之外的事,我不能在那个时候到你身边去,我不能碰你,不能跟你说话,我”
我站起身,随手扔掉了沾满血的碎片,打断他的话,“不,叶修,我理解你,我非常理解你有你的计划,可是理解跟原谅是两回事,我只是无法原谅你罢了。”
他坐着,按着伤口,血从他指缝溢出来,我又说:“明天我从这里离开你曾经说我是你骨里的刺,如果以后你再试图接近我,哪怕一步,我会像今天这样,我会破开你的骨,挑出你所谓的那根刺,再有一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面色苍白,沉默而安静,微微低着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收拾东西了,本来詹云哲答应了要帮我收拾,后来他听说我伤了叶修,干脆也给我摆起脸色来,我没多少东西,索性不看这个脸色,自己折腾。
叶修头天就被送到医院去了,我那一刺虽然不到要害,但却不浅,一定是伤到肺了,我想他没个十天半个月还是出不来的,所以我不是很着急,跟孩子在别墅吃了个早饭。
可是等我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叶修居然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我想不通他怎么出的院,他就在我跟前,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他靠着墙,动作换门地关上了我卧室的门,我双手抱臂,皱眉看着他。
我觉得我昨天话都已经说得挺清楚的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讲的。
他微微喘了口气,几步走到我跟前,低头看着我说:“詹云哲告诉我你那次跟我说分手,是为了我。”
我一愣,觉得詹云哲真是个大嘴巴。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好像都无所谓了,我冷淡地回:“那是他搞错了,我是为了安萌那三百万,现在还在我户头呢,你要不要看?”
“夏涵”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就不能好好地,坦白地谈一次吗?”
我觉得有些厌倦了,懒懒地靠了墙,看着他说:“我挺坦白的,我要说的话昨天都已经说完了。”
“你可能误会了,我不会因为你为了资金而跟我分手这种事情而感激你,或者因为这个就觉得亏欠你,”他前额出了汗,伸手撑着墙,身体似乎不太稳,像是风中将灭未灭的烛火一样,“我是对不起你,可不论你是因为什么理由跟我说分手,我都无法理解,那时候我们在一起那么好,不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该动分手的心思,不该离开我。”
他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再抬头,红了眼眶:“可是你那么狠心,你把我所有的希望都毁了,我留也留不住,你说孩子不是我的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你就该知道对于我来说你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怎么那么残忍,对我说那种谎言?”
我站着,保持同样的姿势很久不动,有些麻木,现在,即使是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也感觉不到什么,我说:“那不是谎言,我是真的想跟你分手,孩子也不是你的。你看,现在我要带着出卖你得到的那三百万和孩子走了,我要过上正常的,平静的生活了,虽然我不看好你现在的情况,但你就继续跟尹志远斗吧,这样挺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他抿嘴,过了一会儿,点点头,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从此山水不相逢”
继而,他笑了:“夏涵,你有你无法原谅我的地方,可是,我也无法原谅你,自始至终,你都想离开我,你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可你总想离开我。”
唯一,深爱我忍不住又笑出来了:“是吗?你爱我,这是我听过最滑稽的笑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
他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我,我在他眼底看见澄澈的液体,那些水光让他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良久,他艰涩地开口:“能让我最后抱你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