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和韩香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浮现出了一抹暧昧的笑。
在海岛上的日子真的是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
只是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某日清晨,吃早餐的时候,周纤纤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便是秦子言忽然变得沉默了。
她放下牛奶杯,抬眸盯着他的方向,低声问:“子言,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子言似乎才回过神来,疑问式的“啊”了一声。
听他这个反应,周纤纤的心微微的沉了沉,她又问:“子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望你不要瞒着我,不然我会胡思乱想的。”
秦子言放下叉子,沉默了半响。忽然将在一旁自己吃煎蛋的小乐乐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低声说:“纤纤,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听见他这句话,周纤纤的心微微的沉了沉,因为她感觉他的语气很是沉重,由此可见,他所说的那件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子言,是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
秦子言抽出纸巾擦了擦女儿的手,低声说:“我爸去世了。”
周纤纤浑身一震,惊讶的问:“怎么会,不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成了植物人吗?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是四姨太亲手结束了他最后这段悲凉的生命。”秦子言语气平静的说,就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
周纤纤的心却狠狠的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是四姨太杀死他的?”
“嗯。”秦子言点了一下头,眸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说,“纤纤,四姨太在杀了我爸之后,自己也自杀了。”
“哐当!”
叉子跌落在盘子里的声音,响在安静的早晨,尤其的突兀。
周纤纤慌忙摸索着拿起叉子,诧诧的笑道:“一时手滑,不小心掉了,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
她越是变现得镇静,秦子言便越是心疼。
其实她不用伪装的,她在他的面前根本就不用伪装得毫不在意。
周纤纤吃东西忽然有些急促,像是在故意掩饰什么一般。
秦子言静静的盯着她,低声说:“纤纤,四姨太就死在我爸的旁边,跟我爸手握着手,她的脸上没有痛苦,有的是一种似解脱般的微笑。”
周纤纤静静的听着他的话,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这对秦邵峰和四姨太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中午的时候,秦子言将乐乐交给萧楚和韩香代为照顾几天,自己则开着直升机带着周纤纤回了市。
直升机是萧楚特意开来的,作为他们通往外界比较快速的交通工具。
本来秦子言是想将乐乐一起带回去的,但是周纤纤现在双目失明,他担心自己一时没法照顾好她们两人,毕竟秦子寒是否已经对周纤纤死心了,这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在回市的路上,周纤纤一句话也没说,抱着膝盖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秦子言也没有打扰她,虽然说她恨自己的母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也在乎自己的母亲。唯一能让她欣慰一点的,恐怕就是她母亲死的时候,一点都不痛苦。
中午出发,下午就到了市。
萧楚在市这边有好几栋别墅,秦子言将直升机直接停在了其中一栋的院子里。
走下直升机的那一刻,明显感觉一阵寒意袭来。
也是,算算月份,现在市已经入冬了。
秦子言慌忙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拥着她往屋子里走。
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脸颊上,周纤纤忽然停下了脚步,白净的小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容:“子言,下雪了吗?”
秦子言抬眸看了看天,半响,低声应了一声:“嗯。”
“雪大吗?”周纤纤又问,脸上隐隐闪现着一抹兴奋。
秦子言静静的盯着她脸上的兴奋,心里有些难受。周纤纤喜欢下雪,这是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只是她今后还能看到那样干净清澈的雪花吗?
纤纤,我愿意用我的双眼换你的光明,因为你的光明就是我的光明。你看不见了。再好的美景,在我的眼里也是黯然无色的,你明白吗?
秦子言和周纤纤回市后的第二天,秦家就为秦邵峰和四姨太举行了葬礼。
那天也是一个灰蒙蒙的天气,很冷很冷,天空飘着大雪。
秦家的人为秦邵峰和四姨太选了两块很好的墓地,本来几个姨太太是拒绝为四姨太办葬礼的,但是如今秦家是秦子寒说了算,为四姨太办葬礼也是秦子寒的意思,就连选墓地,秦子寒也选的是两块相邻的墓地。
秦子言和周纤纤出现在葬礼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震惊的不是秦子言的出现,而是周纤纤的出现。
周纤纤落入大海的报道已经上了电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如今突然出现了,又有几人不震惊。
秦子寒一瞬不瞬的盯着周纤纤,幽深的眸中盈满的不再是戾气和阴狠,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激动。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就那样盯着周纤纤,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子悦忽然跑过去,紧紧的抱着周纤纤,哭着喊她:“姐。”
周纤纤的身形微微的颤了颤,半响,慢慢的推开她,眼睛平视着前方,淡淡的问:“你喊我姐?”
“姐”秦子悦拉着她的手,哭声中尽是忏悔,“对不起姐,我不该对你做那些事的,真的很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周纤纤语气依旧平静:“这么说,在你的心里,我这个姐姐一直都很重要,比子言在你的心里还要重要?”
秦子悦深深的看着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她沉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真诚:“姐,你和大哥没有可比性,但是,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我可以为了姐姐你放弃对他的执念。”
周纤纤静静的看着她,不温不怒的模样显得很平静很平静,好似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情绪了。
半响,她对秦子悦说:“小雨,你能真心的悔过,也认我这个姐姐,那姐姐也会原谅你,真的,所以你不用自责,毕竟姐姐现在好好的,并没有受什么伤。”
秦子悦听她喊她曾经的小名,眼泪一时间落得更凶,她再次抱紧她,哭着说:“姐,为什么我没能早点认出你,我真笨。”
周纤纤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好了,别哭了,秦老爷和四姨太的葬礼也要开始了吧。”
听她依旧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四姨太,秦子悦微微的怔了一下,半响,低声说:“姐,其实妈也挺在乎你的。”
周纤纤微微的扯了扯唇,牵起的唇角跃过一抹悲凉,她淡淡的问:“是吗?”
看着她悲凉又自嘲的表情,秦子悦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样也好,让她对母亲心存着点点怨恨,这样面对母亲的死,她也不会像她这般的悲伤。
葬礼上,跟秦家沾边的人几乎都来了。
沈佳文和周若妍也来了,毕竟一个是秦子哲的女人,一个是秦子寒的女人。
整个葬礼中,秦子寒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周纤纤。
秦子言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免越发握紧了周纤纤的手。
中午举行的葬礼,下午就结束了。
秦子言带着周纤纤直接回了萧楚的别墅。
大雪依旧下着,地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
周纤纤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也想站在院子里,好好的感受这场大雪。
秦子言无法,最后只好从屋子里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给她披上,以免她着凉。
周纤纤微仰着头,静静的盯着天空的方向,白净的脸上一片平静,只是那双原本黑亮的眼睛却无任何的光彩。
她一定很想看看这洁白的大雪,然而她所看到的终究只是一片黑暗。
秦子言微微握紧双手,咬了咬牙,眸中快速的跃过一抹决然。
他拂去她肩头的雪花,低声说:“我先进去一会,有什么事叫我。”
“嗯。”周纤纤笑着点了点头。
一回到房间,秦子言便将门关上了,后背抵着门。
他快速的掏出手机,给秦子哲打了一个电话。
秦子哲很快就接了,问他:“大哥,有什么事吗?”
“你以前不是说你有个朋友是眼科方面的专家,对眼疾这方面造诣很深吗?”秦子言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秦子哲微微的愣了一下,问他:“大哥,你问这个干嘛,你有眼疾啊?”
秦子言沉了沉眸,将周纤纤的事情简单的跟他说了一遍,换来的是秦子哲的极力反对:“大哥,不行啊,到时候你失明了,大嫂岂不是更加难过。”
如今,秦子哲倒是能很自然的称呼周纤纤为大嫂了。
秦子言的眼睛里是少有的决然,他说:“你问一下你朋友,换视网膜的手术,他成功的把握有几成?”
“大哥”
“子哲,这是大哥唯一一次恳求你,希望你能帮帮大哥。”秦子言说得很恳切。
秦子哲一时眼眶有些湿润,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好吧。”
院门外,秦子寒静静的看着那袭站在院子里的纤瘦身影。
雪落在她的头上,肩上薄薄的一层,有的还融化了,可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
这副画面他似曾相识,曾经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的身旁静静的看着那鹅毛般的大雪,只是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眸光很清亮。
可如今,她的脸色却是平静的,眸光也是死寂的。
他微微蹙眉,她都已经如愿以偿的跟秦子言在一起了,还会为了什么感到这般悲伤落寞。
半响,那个女人忽然缓缓的顿了下来,纤瘦的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秦子寒微微拧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有些奇怪的动作。
那个女人的手明明在雪地上摸索,可是视线却是平视着前方,好似她的眼睛只是一个摆设,根本就不能视物一般。
想到这里,他的心猛的一沉。
双眼不能视物?
他微微握紧身侧的手,犹疑了半响,还是抬脚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去,脚步踩在洁白厚重的雪上,簌簌的响。
那个女人瞬间站起身,转头看向他的方向,笑着问:“子言,你快看我写的字。”
秦子寒的心狠狠的抽了抽,她竟然看着他喊秦子言的名字,她是真的看不见了?
“子言?”那个女人又不确定的喊了一声,那双眼睛依旧没什么光彩,甚至是死寂的,没有焦距的。
秦子寒沉沉的盯着她,眸中缓缓的浮现出一抹心疼。
他垂眸,盯着她面前的字。
字有三行。
秦子言。
周纤纤。
一生一世。
他微微的扯了扯唇,笑得有几分苦涩。
她想跟那个男人一生一世,虽然知道她的心里是这样希望的,可是看着那三行字,他的心还是不可抑止的痛了起来。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他下意识的转身,飞快的走出了院子。
秦子言走到周纤纤的身旁,搂着她的肩膀,柔声笑说:“这雪也看够了,我们进去吧,别着凉了。”
周纤纤微微的凝了凝眉,怔怔的盯着院门外面的方向,刚刚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
见她神色怪怪的,秦子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视线落后落在那几行杂乱的脚印上,眸色微微的沉了沉。
半响,他握着周纤纤的手,笑着说:“好了,纤纤,我们进去吧,天都快黑了,寒气也越来越重了。”
说着,搂着她往屋子走,只是时不时的会回头看那几行脚印,眸色越发的幽深。
第二天晚上,秦子言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准备了一瓶白酒。
周纤纤老早就闻到了酒香,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有兴致喝白酒呢?”
秦子言揉着她的长发笑了笑,说:“现在天冷,喝白酒会暖和身子。”
周纤纤窘迫的笑了笑,说:“可是我白酒不在行,顶多喝两杯就醉了。”
秦子言垂首在她红润的唇上啄了一下。说:“醉就醉吧,有我在,怕什么。”
周纤纤笑得有些傻气:“也是哦,难得你有这份兴致,那我就陪你喝几杯吧。”
怕她喝得难受,秦子言不停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菜垫肚子,这样喝酒就不会难受。
只是周纤纤对白酒真的不在行,如她所说的,喝了两小杯就趴桌上了。
秦子言将她抱进怀里,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鼻尖,她的唇,还有她闭着的眼睑眸中是深深的眷念。
他垂首吻了吻她的唇,覆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纤纤,安心睡吧,等你醒来后,你就能看到这个世界上的美好了。”
当天晚上,秦子哲的那个朋友就给周纤纤做了换视网膜的手术。
翌日清早醒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可她明显感觉自己的眼睛上包着东西,空气中也萦绕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不禁抬手摸了摸,分明是一个绷带类的东西。
心在这一刻猛的一沉,她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喊着秦子言的名字,那一声一声的子言中藏着浓浓的恐惧和不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紧接着自己的身子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周纤纤微微推开他,急促的问:“子言,我现在在哪?”
“纤纤”秦子言握紧她的手,低声说,“你现在在医院,昨天晚上,子哲的一个朋友给你做了视网膜手术。”
周纤纤听罢,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从他的大手中抽出手。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覆在他的眼睛上,急促的问:“子言,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我去做那个手术,你是不是将你的视网膜给我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着问出来的。
秦子言慌忙抱住她,沉声说:“没有,是有一个好心人将视网膜捐给你了,真的。”
秦子言的这句话是真的。昨夜他确实准备将自己的视网膜捐给周纤纤的,而且他都已经进了手术室,只是醒来之后,他睁开眼睛,眼前依旧能看得见。
他以为那个医生没有给周纤纤做手术,还特意去问过那医生,那医生却说临时刚好有一个好心人捐了视网膜。
这事虽然蹊跷,但是不可否认,这对他和周纤纤来说,是一件好事。
周纤纤似乎不怎么相信他的话,秦子言好笑的说:“要不这样,你用手指做出一个数字,我来说,看对不对?”
周纤纤听罢,瞬间竖起了四根手指。
秦子言立马回答了一个“四”。
周纤纤觉得那是偶然,两只手都拿出来,又竖了七根手指,这次秦子言立马回答了一个“七”字。
周纤纤还想测一测他,秦子言好笑的握紧她的手,说:“好了,纤纤,我真的没有将视网膜捐给你,是另外一个好心人捐给你的,不信等你的眼睛好了,你亲自看看我的眼睛就知道了。”
周纤纤听罢,便也没说什么,心里只是觉得那位好心人未免出现得太及时了吧。
周纤纤的眼睛在手术后的第三天就拆了绷带。她的手术很成功,虽然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光线刺得有些难受,但是她确实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去查看秦子言的眼睛,还逼着秦子言读了报纸上的一则报道,这才真的相信她的视网膜并不是这个男人捐的。
越想越奇怪,怎么会那么巧合的就有人捐了视网膜,她问秦子言的时候,秦子言也是一脸的茫然。
在市待了一个礼拜之后,秦子言就带着周纤纤回了海岛。
原因有二:一是他们很想念女儿第二个是,这市也着实没有什么是值得他们留恋的。
两年后。
市的某个公园里,周纤纤捧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看着天边的夕阳,笑着说:“这种天气,这个时候散步最舒适了。”
秦子言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搂着她的肩膀,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闷闷的说:“人家佳文,你生乐乐的时候,她还没怀上,现在倒好,她都生了第二个了,你才怀第二个。话说,老婆,你这速度是不是太慢了点?”
诚然,他们这次回市,就是为了参加沈佳文和秦子哲小儿子的满月酒的。
“要那么快干嘛,这两胎的时间隔长点也好啊,等这胎生下来之后,乐乐这个做姐姐的还可以照顾他,带着他玩呢。”周纤纤笑嘻嘻的说。
秦子言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开玩笑说:“你想要我们的宝贝乐乐做保姆啊。”
周纤纤说:“才没有,照顾弟弟妹妹是她应该做的。我怎么舍得将她当保姆。”
秦子言好笑的摇了摇头,半响,问她:“累不累,到那边亭子坐一会吧。”
“嗯。”周纤纤点了点头,随着他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
秦子言扶着她坐到凳子上,随即将乐乐交给她,笑道:“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买两瓶水。”
“快去快回哈。”周纤纤冲着他的背影喊。
秦子言直接跑到公园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付完钱刚转身,整个人忽然间愣住了,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两抹身影。
周若妍看到他时,也微微的愣了一下,半响,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秦子言也冲她点了一下头,视线落在她旁边那个男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毫无焦距的眸光让他的心头陡然一凉,那样的双眼就跟周纤纤当年失明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抹可怕的念头猛的跃过脑海,难道当年给周纤纤捐视网膜的人就是秦子寒?
许是感觉到周若妍停了下来,秦子寒不禁问她:“怎么了?到家了吗?”
周若妍笑了笑,说:“还没,我们走吧。”
说完,便挽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面走,跃过秦子言的时候,那个男人几乎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也对,他都看不见了,怎么还会看他。
他眸色复杂的盯着他们的背影,良久,终是抬脚跟了上去。
秦子寒和周若妍住的是另外一座别墅,别墅不是很大,但是院子里的装潢和设备看起来还有几分温馨。
周若妍扶着秦子寒来到儿子的房间,佣人正陪着儿子玩玩具。
她扶着秦子寒坐在地毯上,儿子顿时爬过来,窝在秦子寒的怀里,软糯糯的喊他爸爸。
每当这个时候,秦子寒的脸上都会出现一抹笑容,淡淡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周若妍起身,将窗帘拉开。只是在拉开窗子的时候,她忽然看见秦子言静静的站在下面的院子里。
她垂眸,心中明了,那个男人一定是因为秦子寒的眼睛而来的。
抿了抿唇,她还是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是不是将视网膜捐给纤纤了?”周若妍一走到他的面前,秦子言便开口问,声音里尽是复杂。
既然已经被他看到了,周若妍也没打算瞒着他。
她说:“当初,你不是让子哲联系他的那个医生朋友为纤纤做视网膜手术吗?其实那时候子寒也知道纤纤失明的事情,他也找了那个医生,而且强烈要求那个医生将他的视网膜换给纤纤,这也是为什么,纤纤的手术做完了,你的眼睛依旧是好的。”
秦子言静静的听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涩涩的,亦有点酸酸的,总之,有些难受。
良久,他长叹了口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若妍垂眸,苦涩的笑了笑,说:“手术的前一天,他喝醉了,同我说了很多话,他说他这辈子很爱很爱纤纤,而且爱得很苦很苦,他说他一直都在伤害纤纤,却没能为她做些什么,所以,他决定将自己的视网膜捐给她,一方面是帮她重见光明,也算是自己为她做了一件好事另一方面是,他知道,倘若捐视网膜给纤纤的人是你,等纤纤醒来后,一定会加倍的难过,为了不让她难过,也为了你能陪在她身边看遍世间的美景,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双眼。”
秦子言的心头紧了紧,不曾想秦子寒竟然改变了这么多。
周若妍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还说,虽然纤纤不爱他,可是至少他有一样东西一直都在她的身上,那便是他的视网膜,她所看的每一处美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他看到的。虽然这些纤纤都不知道,但是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他一个人将这些专属于他的甜蜜和念想深埋在心里,他也会很满足。“
秦子言的心里很是难受,他一直认为秦子寒不懂爱,可是却没想到那个男人猜透了爱,却是爱得那么深沉,那么决然,那么隐晦
半响,他问周若妍:“那他生活怎么样,会不方便吗?”
“他挺好的,生活挺好的,相比于之前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如今的平平静静似乎更适合他。”周若妍说着,顿了顿,微微的笑了笑,又说,“其实,从我的方面来想,他看不见了会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他的眼里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的影子,他的心里虽然已经被纤纤占据,但是最终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和我们的儿子,这样我就很知足了。”
秦子言沉默了很久,才说,声音很低:“好好照顾他吧,祝你们幸福。”
“谢谢。”周若妍笑了笑,说,“虽然我和他之间不是那种爱情生出来的幸福,但是,如今有了孩子,我们之间更像是亲人了,似乎谁也离不开谁了。”
“这样挺好。”秦子言低声说了一句,此刻,他似乎也只能这么说了,说挺好的。
“你跟纤纤现在很幸福吧?”周若妍笑着问。
秦子言点了一下头,却没说话。
的确,他跟周纤纤现在真的很幸福很幸福。只是,他不确定,当周纤纤知道当初捐视网膜给她的人是秦子寒时,会不会还这么的幸福。
周若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语气认真的道:“子言大哥,我知道这件事你肯定不会瞒着纤纤,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这也是子寒的意思,你就装作不知道,这样的话,你们依旧还是可以过着原本幸福的生活。”
秦子言垂眸苦涩的笑了笑,说:“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周若妍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身后,低喊了一声:“纤纤?”
秦子言浑身一颤,心里却又很快划过一抹释然。
他转身,看向牵着小乐乐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周纤纤,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很久没回去。所以就出来找你。”周纤纤低声回答,看向周若妍的眼里尽是复杂。
秦子言垂了垂眸,问她:“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周纤纤沉默了一会,说:“没多久,刚刚过来。”
“那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吗?”秦子言又问。
周纤纤这次没有沉默,而是很快的摇了一下头,说:“没有。”
秦子言抿了抿唇,心中跃过一抹挣扎。
最终,他还是决定向她隐瞒这件事,说他自私也无所谓,他想要周纤纤一辈子幸福快乐,不被愧疚的枷锁所拖累。至于那些愧疚和难受,以及对秦子寒的那种亏欠感,就由他一个人来背吧,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好。
周纤纤牵着乐乐走到他的面前,然后挽着他的手臂,低声说:“老公,我们回家吧。”
秦子言冲她点了点头,柔声笑道:“好。”
走出院子的时候,周纤纤回头朝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窗前那袭挺拔修长的身影上,良久,她回过头,挽着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子寒,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这是她刚刚看那个男人时,心里说的一句话。
秦子言和周若妍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只是她不想点破,因为她还要经营她和子言以及两个孩子的幸福。
不可否认,现在这种状态挺好,对所有人都好。
她若是点破,只会扰乱原有的平静和幸福。
对秦子寒的感激和愧疚,她记在心里就好。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单纯的只为自己而活。每个人都要经营自己的幸福。
秦子言是她的幸福,而秦子寒则是周若妍的幸福,错一个位,只会毁了两种幸福。
秦子言垂眸看了一眼她安静的模样,半响,长臂一伸便将她搂进怀里,低声说:“我们明天回海岛。”
周纤纤点了点头,笑道:“好。”
绝美的夕阳余晖洒在路上相拥的一家三口身上,美轮美奂,像是一副永不掉色的幸福画卷。
周若妍缓缓抬眸,看向立在窗前的秦子寒,白净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微笑。
子寒,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秦子寒定定的盯着夕阳的方向,即便他看不见,却好似能感受到一般,良久,他的唇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赶紧纯澈的笑容。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