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浴室里面的水声停了,便将信封放在桌上,静静地等着薛淼出来。
薛淼穿了睡袍,头发已经擦的半干了,向辛曼走过来。
辛曼坐在床边,盘着腿,将信封拿起来给薛淼看,“你拆还是我拆?”
薛淼坐在辛曼对座的床上,将毛巾随手放在一边,向后靠在床头上,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当辛曼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薛淼忽然动了动唇,“你拆吧。”
辛曼抬眸看了他一眼,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还带着几滴水珠。
她低着头,将信封拆开,将里面的几张纸给拿了出来。
辛曼本来拿在手里是很有厚度的,但是现在拿出来,才发现外面是一张包裹着的报纸,里面只有一封手写的信。
辛曼坐过去,靠着薛淼坐着,将手中的纸张,拿出来放在中间,两人一块儿看。
手写的信,字迹是用黑色的笔写的,虽然有些模糊不清楚,但是可以看得清。
“薛少,你终于来时找来了。
这是我和你奶奶,于心不安一直隐藏到如今的一个秘密。
到了现在,既然是你来了,那么你就是已经了解了一点实情,也是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的时候了。
你的母亲,在怀孕产子的当天,发生了产前大出血,在被送到手术室之前,就已经胎死腹中了,手术,也只不过是将已经死去的胎儿,从腹中拿出来。
当时,你爷爷还在重症监护病房之中。等待的就是想要抱孙子的那一口气吊着,医生已经下过三次病危通知书了。
当听到你母亲腹中胎儿已死的消息,你奶奶几乎站立不稳,我扶着她,靠在墙边休息,心里想着,已经回天无望了,而就在那个时候,从隔壁的产房里,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哭声。
这一声哭声,就好像是黑夜中的曙光一样。
但是,却是别人的曙光。
恰在这时,从隔壁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抱着孩子,走向了你奶奶,他告诉我们说,他知道我们的情况,说我们缺少的是一个孩子,而他,偏偏不能养这个孩子,要把这个孩子,送给我们。
孩子啊,是可以拯救老爷子性命的曙光,于是,你奶奶就做了一个决定,将这个孩子,给接了过来。
这个孩子,就是你。
这件事情,一直隐瞒着,一直到二十年前,偶然在一份小报上,发现了一则寻人启事,你奶奶就慌了,连忙找我来商量,我说,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也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然后,我就离开了,先是回了老家,后来,又来到了市。
我见了那个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的人,但是,我没有能上去跟他说一句话。
你奶奶在后来,几次跟我通电话,也都是十分内疚,只是无奈,她的遗忘症越发的明显,我怕她撑不到亲口告诉你实情的那一天,于是就留下了这封信。
那张报纸上,有一个豆腐块的文字,你可以看看。
今后,你自己来决定。”
看完这封信,辛曼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再看了一眼薛淼,薛淼似乎是已经完全呆住了。眼神凝固在纸张的最后几个字上。
辛曼先回过神来,将信纸折叠了一下,便去拿刚才被弃置到一边的报纸,翻开报纸,寻找里面柳姨所说的寻人启事。
报纸正是市的晚报,已经泛黄了,在中缝的最下面,有一个豆腐块的文字,辛曼看着上面的日期,是在二十年前,而标题四个大字,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登的很简单,是二十年前。寻找三十三年前在某医院里的老太太,然后就是联系人,姓名,电话。
只不过,当看到这个联系人的姓名,辛曼忽然就皱了皱眉。
“谢楼玉?”
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呢?
“这个人是不是咱们见过?有些熟悉”
辛曼还没有说完话,薛淼就已经抬手将头顶的壁灯给啪的一声给按掉了,翻身躺在了床上。
“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从声音来听,根本听不出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辛曼将东西收拾好顺手放在了床头,去浴室里洗了澡,出来之后便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看着薛淼的侧身躺着的黑影,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
她知道。现在的薛淼,一定是孤独的。
他的内心很苦,虽然没有表现出来,虽然不说出来,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辛曼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后向薛淼走过去,直接躺在了他的身后,然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发觉他微微移动了一下,抿着唇,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淼哥,你还有我。”
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的一个姿势,许久之后,薛淼才转过身来。
单人床,虽然两个人躺下也绰绰有余,但是翻身的话还是需要小心不掉下床去。
辛曼半眯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薛淼的神色。
薛淼覆在辛曼的背上,“曼曼,我知道。”
他知道,纵然跟薛家并没有关系,他也承受了薛家数十年的养育之恩。
其实,薛淼原本就一直都有疑惑,为什么薛老太太并不喜欢他,相反,爷爷特别喜欢他,现在,看了那封信,所有的疑问就都迎刃而解了。
因为爷爷认为,是他的出生,是薛家的福星,挽救了濒危的爷爷的性命,而且薛氏的企业一度转危为安。
而事实上呢,那个能够带给薛家好运的孩子,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现在他再回想起来,奶奶看他的目光,为何会区别对待,现在就都明白了,心里就只剩下酸涩的苦楚。
辛曼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襟有点凉凉的感觉。
她将薛淼抱的更紧了一些。
在几个月前,薛老太太的葬礼之后,那个夜晚。同样,薛淼一己支撑,寂寂黑夜中,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而这一夜,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辛曼是被脆生生的鸟鸣给唤醒的,抬头,就看见细碎的阳光从窗口洒落,照在地面上。
身旁的薛淼已经不见了踪影,身上搭着一条厚的毯子。
辛曼猛地从床头坐了起来,就向浴室里看了一眼,浴室里也没人,那薛淼去哪里了?
外衣带走了,钱包也带走了,难道薛淼一个人去找自己的生父了?
但是
辛曼匆忙地换衣服,随便将背包收拾了一下,刚想要将房卡从卡槽里拿出来,房门却从外面打开了,外面酒店的服务生一脸懵逼的看着就在门口的辛曼。
“呃,是这位先生让我们拿备用房卡过来开门的。”
薛淼笑着向服务生道谢,然后拎着手中的早餐进来。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忘了拿房卡,进来又怕吵到你,就找了前台拿房卡,刷牙洗脸了么?过来吃早餐。”
辛曼抿了抿唇,歪着头看薛淼的神色,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薛淼猛地抬头,“看什么?”
辛曼嘻嘻的一笑,“看你的黑眼圈好重。”
“那待会儿要你帮我美化一下了。”
辛曼咦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待会儿我们要去一个地方,精神气一定是要浓浓的。”
辛曼就怀着好奇心,吃完了这顿早餐。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房卡并没有退,背包还有平板都留在酒店里。
“我们要去哪儿?要打车么?”
“不打车,我们走走。”
因为一天的小雨的湿润,地面上依旧是潮湿的,刮过来的凉风里带着花香,就算是走路都是一种享受。
薛淼牵着辛曼的手,两人就如同早上出来散步的普通情侣一样。
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路上,辛曼还进去一个陶瓷店,买了一个马克杯。
辛曼再抬头,“这不是昨天我们来柳姨家的那条路么?”
前面不远处,便是98号,也就是柳姨的住宅。
薛淼还不待回答,身后就有一辆车驶过,滴滴的按了两声喇叭。
他将辛曼搂过来护到另外一侧,手臂扶着她的腰。
前面的一辆车子停了下来,恰好是停在了98号门前,从车子里搬下来几个行李箱。
辛曼奇怪了一下,“这不是柳姨家么?”
一旁的住户正在嗑瓜子,说:“原来是姓柳的,不过昨天晚上就连夜搬走了,这宅子原本也是租的。”
薛淼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那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么?”
大婶摇了摇头,“不晓得,连夜搬家的都不会告诉别人住址吧。”
薛淼默了默,他知道,柳家人离开也是想要一份宁谧的生活吧,就当那件事情,已经随风消散了。
两人沿着这条路又向前走了有不到十分钟,看见了前面一处拱起的陡峭屋檐。
薛淼指了指,就要到了。
辛曼看过去,是一个院落,门口蹲着两个石头狮子,上头有一块匾,自右而左写着玉牌坊。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里面有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声音,辛曼顿时就响起了昨天在出租车上,那个司机口中提到的戏园子。
当时提到的那个名角儿,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辛曼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好像是想起来了。
谢楼玉。
便是昨天在报纸上豆腐块的寻人启事,下面写的那个名字。